这连绵的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半个多月, 停停下下, 却未尝见得天晴。
苏景执着伞立于街头,抬眼望着不远处似是被烟雾笼罩的承午门,想到之前慕容让鸣瑛转告与他的那些话,低下眸去, 看着自己手中纸伞,不知为何,竟是忍不住的弯起了唇角。
“哎哟……”就在这时,一个被什么东西绊倒的声音自身旁响起。苏景还未来得及偏头去看一看,身上衣袍却突然被人拽了一下。随后,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自他身侧传来。
在被触碰到的时候, 身子就仿佛是僵硬了一般,苏景不敢随意后退,连忙低头往身侧的地面上看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老人家正半蜷着身子躺在他身侧的地面上, 贴近地面的那一面衣服已是一片泥泞, 许是因为被绊倒的缘故,地上的泥浆溅了他一身, 就连脸上都沾了不少湿泥。
“老人家,可还好?”微微弯下身子, 苏景朝那老人伸出手去,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手指竟是有些犹豫的蜷缩了一下, 随后, 就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伸手将那老人家给扶了起来。
“哎,这位公子,您可真是个好人呐。”抬起手来,用他那沾满湿泥的手扶住苏景的手臂,借力缓缓站起身来,那老人一边笑着一边对苏景说道。
说着,那老人家似是不经意的低了低头。
在目光落在苏景那已经被他的手弄脏的衣袍之后,他似是有些窘迫。
连忙收回手,那老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好意思,老朽不是故意……”
等老人收回手,苏景那僵硬着的身子才放松了些许,见那老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沾上湿泥的衣袍上,神情惭愧。
有些无奈的弯了弯唇,苏景轻声道:“无事。”
“老人家,你家在哪儿?怎地一人在此?”这时候,原本正站在苏景身后的鸣瑛连忙走上前来,对着那老人家问道,“可需我送您回去?”
“额……”那老人家一见鸣瑛上来,似是微微愣了愣,随后连忙道,“就在前边,就在前边,若是这位公子方便的话……”
这老人家……
便是连鸣瑛也有些不对劲。
偏眸看了身侧鸣瑛一眼,见他正转眸盯着那老人家,一脸严肃。苏景沉默了会儿,随后才道:“慕容应是快出来了,便先等等罢。待慕容出来,你再送老人家回去,却也不迟。”
“是。”偏眸看了苏景一眼,鸣瑛未曾犹豫,连忙应声,可那脸上表情,却是有些一言难尽:眸中明明带着笑意,却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一般。
“哎……年纪大了,一沾上水便容易犯旧痛,这衣物贴在身上,亦是着实难耐……”这时候,那老者突然叹息道,“也罢也罢,公子这身装扮定非寻常人家,你不嫌弃老朽身份低贱,出手相扶已是心善,老朽又如何还能再麻烦公子……”
说到这儿,那老者转身便要离去。
“老人家。”看着那老者就要离去,苏景连忙走上前去,将手中伞递给他,“不知老人家家住何处,雨势未收,便将这伞拿去罢。”
偏眸看着苏景,片刻后,又低眸看着苏景手中纸伞,那老人家似是有些犹豫,最后,终于还是伸出手去,将拿伞接过。
低眸看着那老人家将手中纸伞接过,苏景偏眸看了眼不远处的一家伞店,随后又转过头来,看着那老者,轻声道:“听闻上月二十,对侧那家墨竹居给整条街的人都送了伞,老人家既是住这附近,必定也是知晓得罢?”
“知晓,自是知晓。”那老人家握住纸伞的手似是顿了顿,随后一把将纸伞接过去,笑道,“那日老朽正好在家,也得赠一把。”
“如此。”低敛下眼睑,苏景微微弯了弯唇角。
“噗嗤~”这时候,苏景身侧的鸣瑛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不知这伞,日后当如何还于公子。”偏头瞥了鸣瑛一眼,那老者又转过头来对苏景说道。
“许是不过几日,老人家便会知晓当如何还之。”苏景对着那老人家弯了弯唇角,随后,似是有所感应一般,转头望向了承午门。
“再过几日?”似是有些不解,那老者又转眸看向苏景。
见他正转眸望着一个方向,目光柔和,那老者顿了顿身子,似是想到了什么,未曾回头,他连忙撑起伞来,转身离去,便是连句招呼都未来得及打。
知晓老者已经离去,苏景方才偏眸看向身侧鸣瑛。
鸣瑛此刻正目送那老者离去。
感觉到苏景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未曾回眸,鸣瑛故作不知,片刻后,实是被那不温不火的目光盯得难受,鸣瑛终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转过身来望向苏景:“王妃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你受命护卫我左右,必定心系我安危。可那老者身份不明,他靠近我之时,你却并未阻止。”收回目光,苏景转眸望向那自承午门前快步向自己走来的英俊男人,目光柔和,“再者,你随后上前来对那老者所说那些话似是有些刻意,亦由不得我多想。”
“况且,慕容曾与我说过,师父要来京师。我记得你与慕容一师同门,又见那老者与你似是相识,方才会做如此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