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溶月!?”
容锦一脸怔忡的看向燕离,几疑自已听错,但触及燕离肯定的眼神的后,她知道她没有听错,一时间,竟似不知道说什么好。
良久,长吁了口气,轻声问道:“李溶月怎么会来北齐的皇宫呢?”
燕离摇头,“这个到不知道,不过,琳琅从宫人那里打听到,她住的地方是二皇子燕轲的寝殿,她也是以宫女的身份侍候在燕轲左右的,燕轲对她很是宠爱。”
容锦这下子是眼珠子都差点掉地上了。
李溶月匪夷所思的出现在北齐也就算了,结果她还出现在了皇宫!不但出现在皇宫,她还成了二皇子燕轲的人!这世界还能再玄幻点吗?
“不是,她到底是怎么来的北齐啊?”容锦看着燕离,呆头鹅一般的问道:“她就算是要北齐扯上关系,那也应该是是燕翊,不应该是燕轲啊!”
等等……容锦霍然抬头朝燕离看去,“会不会是燕翊将李溶月带来的北齐,再经由燕翊的手把人送到了燕轲的身边?”
“应该就是像你想的那样。”燕离沉吟着点头,“当日李溶月在东夏失踪时,也许有了一番不为人知的际遇,最后阴差阳错的遇上燕翊。也有可能,李溶月的失踪便是燕翊的手笔!”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遇上的?”容锦抿了抿嘴,问道。
“这怕是便只有燕翊和李溶月清楚了。”燕离笑着说道:“我确是回答不了你的!”
容锦听着他难得打趣的话,不由便轻声笑了笑。
“只是,以色侍人,不知道这是李溶月自已的意思,还是无奈受燕翊所迫。”燕离继续说道:“还有,她又知不知道辰王已经死了!若是知道……”
燕离没有往下说,而是抬头目光担忧的看向容锦。
“知道了,应该不会与我善罢甘休吧?”容锦自嘲的一笑,“现在,她可是地头蛇。”
“姑娘,你说错了!”琳琅插话进来。看着容锦嘻嘻笑着,更正道:“人家不是地头蛇,是美女蛇!”
呃!
容锦和燕离顿时无语。
稍倾。
“无妨,地头蛇也罢,美女蛇也罢,她现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得宠的宫女罢了,便是这宫中正正经经的主子,想要为难你,怕是还得想清楚些。”燕离淡淡说道。
容锦点头,她也觉得这个时候,即便是李溶月知晓了她们之间的杀父之仇,想必,也不会轻举妄动。一则,她的主子,燕翊尚且自顾不暇,生死未知,哪里有可能指使她做什么?再则,便算是李溶月想要借助燕轲的手,对她不利,她相信,燕轲不至于做出要美人不要江山这种蠢事!
再说了,就算是燕轲要犯蠢,韦皇后能同意吗?若是她是韦皇后,她就会借助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来个斩草除根,让燕翊砌底醒不过来,再无夺嫡的可能!
只是,容锦终究忘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看待事情都能如她那般冷静客观的。有的是情绪性的动物!
明勤殿。
李溶月怔怔的看着身前来传话的宫人,“你说皇上要召见我?”
年约十六七岁,面色寡白,眉间难掩阴柔之韵的宫人点头,说道:“是的,你现在就随我去面驾吧。”
话落做了个请的动作,便退到了一边,示意李溶月往外走。
李溶月一瞬间攥紧了袖笼里的手,因为紧张害怕,胸口如同揣了只兔子一般,“咚咚”跳个不停。
入宫半载,她自是知道,二殿下燕轲并不为燕皇所喜,但所幸生母是皇后,外祖又是权势滔天的大将军。是故,这深宫,还没什么人来为难她!非但不曾为难她,上上下下讨好她的人还一片。
以至于,有时候,她甚至忍不住的幻想,幻想将来,她便是主宰这个深宫的人!只是,梦想终究只是梦想,每每想起自已是如何来到二殿下身边的,便会不由自主的胆战心惊。生怕,一个慎,便被人发觉了她的企图!
直至,前些天听说大殿下燕翊在郧国公府溺水昏迷不醒,并且很有可能就此永远醒不过来,她差点便喜极而泣。是不是,连老天都觉得她命途坎坷,终于要让她否极泰来了?
以二殿下对她的欢喜,六宫之主的位置,她不敢肖想,但一个宠妃的位置,她相信,必是手擒来。只是,这念头还没在心里捂热,从她入宫只远远见过几面的皇上,却让人来宣了她去南书房,这是什么意思?
“知春,我们走。”
李溶月强自镇定心神,喊了燕轲配给她使唤的小宫女便要往外走。
不想,小宫人却是往前一站,拦住了知春,低眉垂眼的说道:“阿月姑娘,皇上只召见了你一人!”
李溶月心头绷得紧紧的悬顿时断成两截,她目光惶惑的看向小宫人。
小宫人不曾抬头,只再次催促道:“阿月姑娘,皇上那还在等,走吧。”
“好。”
李溶月使了个眼色给知春,等知春几不可见的点头后,她这才抬脚往殿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止不住的想,皇上召见她,会不会跟大殿下有关?会不会是皇上知晓了,她是大殿下的人,因为怀疑大殿下溺水的真相,而要求她做些什么?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要怎么办?
李溶月一边想,一边往外走。
途中几度想要停下来,想要跟身侧的宫人打听一番,更甚至,她手上重约二两的金镯子都被她撸下来握在手里,就等递出。只是,每每在她停下步子时,身侧的小宫人便会恭着头,轻声催促。
“阿月姑娘,你快些吧,皇上政务繁忙,若是让皇上等急了,你我都担待不起!”
这样的人,如何会透出一字半言的消息?便算是重金能收买,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李溶月重新将那只攥在手里的金镯子戴好,深吸了口气,坚定着步子往前走去。
她相信,知春一定已经将皇上召见她的消息想办法送去给二殿下燕轲了,她只要言词之间小心谨慎些,不惹怒圣颜,殿下他一定会去找皇后来救她的!
约行了一柱香的时间,耳边再度响起小宫人的声音。
“辛公公,麻烦替您进去通禀一声,便说阿月姑娘到了。”
李溶月恍然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南书房殿外。
领她前来的小宫人,正与一个看起来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大的内侍赔着笑说话,而那个被称为辛公公的小内侍目光微抬,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后,尖着嗓子说道:“等着吧。”
话落,转身便进了内殿。
不多时,辛公公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溶月,“进去吧。”
李溶月轻声应了一句“是”,眉眼轻垂,碎步往前走。
约一刻钟的样子,她站在了南书房铺着厚重色泽繁富艳丽织缠枝花的毛毡上,才站稳,便感觉到一道锐利的如同椎子一般的目光落在身上。
这样的目光,她并不陌生,从前她还是淑仪郡主的时候,宫里的皇伯父盛怒时也会这般看人!但,彼时,她是天之骄女的皇家郡主,只要她撒撒娇说几句软话,一切便能乌云尽散。可现在,她却是寄人篱下命如草芥的孤女!
李溶月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差一点便夺眶而出。
隔着袖子狠狠的掐了自已一把,忍下了满腹的辛酸,李溶月缓缓福身见礼,“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正天待李溶月拜伏在地后,这才缓缓开口,“抬起头来。”
李溶月默了一默,但下一刻,感觉到头顶的目光越发凛厉后,她认命般的缓缓抬起了头,眼睑微垂任由燕正天目光阴冷肆意的打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李溶月感觉后背的小衫快要湿透时,燕正天开口了。
“起来吧。”
“奴婢谢皇上。”
李溶月缓缓起身,眉眼轻垂退到一侧。
“童喜你退下,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放进来。”
“是,皇上。”
童喜看了眼李溶月,恭着身子,缓缓的退了出去,亲自把守着南书房的殿门。随着童喜退下,燕正天又摆了摆手,示意殿内其它的内侍也退出,不多时,大殿里此刻便只剩下李溶月和燕正天两人。
李溶月虽然不曾抬头,但随着那些细碎的步子声渐渐消失,殿内一瞬间静得落针可闻后,一颗心顿时“扑通、扑通”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很快,额头,鼻尖上便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等了等,没等来燕正天开口,却等来一串细碎的步子声,李溶月诧异之下,顾不得深想,不由便抬头看去,一抬头,对上一张妆容精致却难掩悲色和憔悴的脸。
“淑妃娘娘!”
贺兰氏晦暗的眸子微抬,落在李溶月朝她看来的目光上,唇角噙起一抹冷笑,“你认得本宫?”
李溶月当即便要跪下行礼,却是被贺兰氏抬手阻止。
“回娘娘的话,奴婢曾远远的见过娘娘几回。”李溶月说道。
贺兰氏点了点头,指着摆放在御案两侧平时让大臣议事时坐的椅子,说道:“坐下吧。”
“奴婢不敢。”
“叫你坐你就坐吧。”贺兰氏话落,自已选了一张与李溶月相对的椅子,待李溶月颤颤瑟瑟的搭了半边屁股坐定后,这才又开口说道:“你的事,翊儿都与我说了。”
李溶月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她还在乞求上苍可怜,给她一个否极泰来的机会,转眼,却已然落在十八层地狱。微微敛起的眸子里,几不可见的水光一闪,再睁眼时,却是一切如初。
贺兰氏等了等,没等到李溶月接她的话,不由便挑了眉头,目光阴郁看了过来,“怎么不说话?”
“娘娘想要奴婢怎么做?”
贺兰氏似是没有想到李溶月会这样问,目光一顿之后,却是飞快的绽起一抹阴毒的笑,点头道:“果然如翊儿所说,是个聪明人。”
李溶月轻垂的眸子里,便绽起浓浓的自嘲。
聪明人?
不,她从来就不是个聪明人。
她若是聪明,当年母妃便不会落得那样的一个结局!
她若是聪明,很多事便应该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如此一来,她还是尊贵无比的淑仪郡主!
她若是聪明,就该在当初落入贼子之手时,一死了之,便也没有这无穷无尽的屈辱不堪!
她若是聪明,便不会被容锦迫害至此。
容锦……
那个如同禁忌的名字,蓦然被她想起,胸腔间刹那便好似有把尖利的钩子,将她的心勾得七零八落,每一个喘息间都是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容锦……是的,若不是容锦,她如何会沦落至此?
该死,她最该死,今生她无能为力,来世她一定要报这血海深仇!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淡淡的带着不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李溶月霍然抬头,脸色惨白狰狞的看向贺兰氏,一对眸子喷着噬人的火焰,以至于贺兰氏乍然对上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颤了一颤,回过神来后,语声不悦中便带了几分的怒意。
“李溶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真的就要这样放任仇人逍遥法外?”
杀父之仇?
一怔之下,李溶月猝然失声的问道:“娘娘,什么杀父之仇?奴婢不明白!”
贺兰氏闻言脸上便有了一抹鄙夷,“本宫在说,容锦杀了你父王,你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逍遥法外吗?”
“父王?容锦她,她杀了我父王?”李溶月一张脸顿时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下一瞬,“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又黑又圆的眸子直直的瞪视着贺兰氏,哆嗦着嘴唇,说道:“不,不,这不可能,容锦她怎么能杀了我父王……不,这不可能的,你在骗我,你……”
李溶月使劲的摇着头,似乎只要她不承认,贺兰氏说的便都不是真的。
“啪!”一声脆响。
李溶月捂着被贺兰氏扇得一瞬如同火烧的脸,好半响忘了反应,就那样捂着脸,目光直直的看着贺兰氏。嘴唇哆嗦着,说着只有她自已才听得懂的话。
“蠢货!”贺兰氏收了手,目光阴沉沉的看着李溶月,“本宫骗你?本宫为何要撒这样的谎言来骗你?”
“父王……父王……”
李溶月先是细声的呜咽,到得最后却是哭一嗓子,便喊一声“父王”。
声音凄厉不似人声,整个人更是如一滩烂泥,瘫倒在地上,泪水瞬间便染湿了身前的猩猩毡,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一声又一声喊着她的父王。
贺兰氏看着这样的李溶月阴沉的脸上一瞬间掠过一抹动容之色,但转眼却又被她狠狠压下,再抬头时,惨白的脸上一对眸了只有刻骨的仇恨。
“如果哭能把你父王哭回来,那你就大声的哭,使劲的哭吧。”
李溶月摇头,纤细的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抓住了身前的猩猩的毡,因为用力,修剪的圆润饱满的指甲生生折成了两断,鲜血顺着断裂处流了出来,她却浑然不觉。
她死死的攥住了胸口,那里好似被挖开了一个缺口一样,血沽沽的往外流,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要流干流净,而她也要死在这片窒息中。
“死吧,就这样死了也干脆,反正你也没有勇气为你父王报仇,你又有何颜面苛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