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扣下江父江母,只是为了把江柔逼回来。
无故召见,幽州这么远的距离,沈十三忙于军务,没有时间陪她,自然也不肯放她一个人走。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千机楼把消息传到幽州,爹娘都要死了,他不相信江柔还能坐得住。
行刑的前一天,果然接到了沈十三的飞鸽传书。
盖有帅印的一张白纸,意思是说:刀下留人,老子回来了。
沈十三要保江柔,皇帝知道。
但沈十三保不住。
因为,他才是君!
皇帝的所有,沈十三都知道,他看向神色有点儿恍惚的江柔,开始脑壳疼。
这下要完犊子……
传召的旨意传到萧府,萧谨元衣冠整齐,像是已经等候多时的模样。
二十年了,他无时无刻都在等着这一天,现在,终于是个了断的时候了。
双儿,你等着我,我就来陪你了……
萧正卿有些担心,“爹,圣上为何召见,你知道吗?”
萧谨元深深的看向自己的儿子,眼中有愧疚,有解脱,说不完的情绪万千。
“正卿,这些年来,爹对不住你和你娘,从来没有好好做一个父亲,也没有好好做一个丈夫,以后,你要好好孝敬娘。”这辈子,除了双儿,他愧对所有人。
萧正卿微微皱眉,直觉有些不对,“爹,陛下传唤您到底何事?无缘无故说这些话做什么?”
萧谨元多年前就已经不再参与朝中纷纷扰扰,安心的做自己的芝麻官儿,涉及不到朝堂核心,皇帝自然也不会特意召见他。
记忆中,皇帝从来没单独召见过他。
而他刚才那些话,听着萧正卿耳中,更像是……遗言。
萧谨元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萧正卿一把拉住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仪容,说,“儿子陪您一起进宫。”
是陈述句,并不是在征求萧谨元的意见。
说罢就自己转身走在前面,被萧谨元拦住,“正卿,不过是陛下召见,我去去就回,你跟着做什么?”
当年的事太不堪,他已经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他想……在儿子面前,保留父亲这个词最后的尊严。
萧正卿顿了顿,直直的盯着他,“那父亲去吧。”
萧谨元点了点头,“那便在家等我吧。”
他走了。
一生清俊儒雅的人,明明是去赴死,腰杆也挺的笔直。
等他走得没影,萧正卿换了甲胄,进了宫。
萧谨元前脚踏进太极殿,萧正卿后脚也到了,薛致守在外面,看见他,奇怪的问,“今天不该萧统领当值,萧统领来做什么?”
一般薛致亲自守在太极殿,殿里面的事情就小不了,萧正卿问,“薛统领可知道哪些人在殿中?”
直接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肯定也不知道。
薛致说,“江家人和沈将军。”
萧正卿凝眉微思,追问了一句,“没有别人了吗?”
“还有兰惠贵妃。”
萧正卿目光似乎想要穿透殿门,看进太极殿。
江家人,沈战,兰惠贵妃,萧谨元。
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人……皇帝想干什么?
殿内。
萧谨元给皇帝行了礼,跪在地上,一直没被喊起来。
兰惠贵妃宫里的人证也被喊来,整个大殿上就只有这两人跪着。
很寂静,没有人开口,皇帝把萧谨元先晾在一边,明明已有答案,却还要问那宫女,“当年淑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可是你?”
二十年过去,宫女已经到了可以当嬷嬷的年纪,她埋头在地上,浑身颤栗,“回圣上,是奴婢。”
“当年宁国公主到底是送出宫了,还是死了?”
宫女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自己竟然还会被找到,事情竟然还会被揭发,也知道今天这一番招供,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番话,怕得浑身冷汗直流,又不敢不回皇帝的话,“回陛下,是,是……被奴婢送出宫了。”
皇帝怒了,登时一拍龙案,大吼道:“当年的真相当真如何?当真是要朕问一句你答一句?”
宫女狠狠一颤,立即认罪:“奴婢知罪。”
然后赶忙道:“当年贵妃娘娘在冷宫生下宁国公主,自知已经护不住公主,便谎称公主夭折,托付奴婢将公主送出了宫,奴婢出宫后,怕宫中事情败露,受了公主牵连,便将公主托付给一户农家,至于后来如何,奴婢便再也不知道了。”
说完,她赶紧求饶,“奴婢知罪,陛下饶命!”
她曾经是淑皇贵妃的人,从被找到的那一天,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此时求饶的话语,显得很单薄。
皇帝自顾看向江母,冷笑一声,“明惠长公主,听到了吗?还想狡辩?”
江母曾经也是当过公主的人,见过大世面,丝毫不怵,立即指出皇帝话语中的不妥之处,“陛下,这宫女说她将宁国公主送出宫,托付了农家,弯湾是我夫妇从雪地里捡来的,如何又是已经被托孤的公主?况且,公主送出了宫,世上女婴千千万,凭什么又能说弯湾就是宁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