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常小小的心里还经受不了如此汹涌的情绪,忍不住再次小声抽噎起来。
含霜站在后面,听着自家小姐的哭声,心里很不是滋味,也跟着红了眼眶。
“含霜,你带着小姐去找村头的小姐妹们玩耍玩耍,快去吧。”
林乳母如此说道。
含霜回头,只能看见林乳母晾衣服的后脑勺。
妙常还是倔强着不肯起身。
乳母软了口气,“小姐快去吧,回来老奴回来给你作甜汤。”
含霜觉着林乳母的声音比之往常要暗哑低沉许多,就晓得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妙常撇了撇嘴,直着小腿从木墩上蹦下来,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她将自己的小肉手塞进含霜的手里,仰起抽泣着的小脸,含霜轻轻拭去她脸上的金豆豆,轻声哄着她。
两人便相携去玩了。
多年之后,妙常只记得那天早上林乳母站在那里的背影,温柔而强大。
农家孩子没什么可娇弱的,就算是凛冽冬日,也始终有孩子们三五成群在村口玩,穿着长辈缝的破布棉衣,臃肿着身子,带着小毡帽,就算是脸冻得皲裂了也是不肯回家的。
妙常此时鼻子还是一抽一抽的,通红的眼睛却透露出些许开心来。
村口其他小朋友们一见到妙常来,立刻惊喜起来。
冬天里妙常是很少能出门的。
毕竟是小孩子,能跟同龄人在一起,也让妙常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
几个女孩们很快叽叽喳喳的围在了一起。
没过多久,妙常脸上已经完全沉浸于玩乐中,含霜陪着她们玩耍,注意力始终聚焦在妙常身上。
冬日的暖阳光照在莹白的雪上,各家各户的炊烟渺渺升起,直冲那太阳,也是告诉孩子们到了午饭时候了。
小孩们早都饿了,便个个嚷嚷着要回家吃饭。
妙常脸上依依不舍,但还是顺从地牵住了含霜的手。
此时,身后却响起了整齐的马蹄声,所有的小朋友都好奇地向后看去。
在柳村里,是没有人家能养得起马的。
含霜走前几步眺去后脸色一变,转身拉着妙常就走。
妙常心中疑惑,含霜此时越走越快,已叫她有些跟不上了,此时两人早就走出他人的视线。
含霜的脸色越来越焦急,奈何妙常的小短腿再怎么捣得飞快,也跟不上。
含霜干脆俯下身下来,一下子将妙常扛到肩膀上,直接往家的方向飞奔去。
“林乳母,林乳母,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林乳母闻言骤然转身,手中的簸箕应声而落。
妙常被含霜用力抱着,懵懂的看向两人。
乳母看见妙常清澈无辜的眼神心中大恸,急忙跑向屋子,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裹来,用力塞到了妙常的怀里。
妙常被乳母的行为吓了一跳,鼓了鼓小肉嘴巴,便要哭出来。
乳母爱怜地抚了抚妙常的额发,将妙常从含霜手中抱出,紧紧搂在自己怀里,重重地亲了亲妙常的脸颊好几下,眼泪也成串落下,尽数滴在了妙常的衣服上。
她不错眼珠地看着妙常,仿佛怎么也看都看不够。
“小姐,莫忘了相爷最后说的话,你……是颜家最重要的宝物。”
妙常眼中含泪,小手使劲攥紧乳母的衣领。
小孩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你带着小姐往北面跑,先跑的越远越好,无事自然好,若是有事,你知道给如何做。”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林乳母对此早有准备,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毫不惊讶。
京中颜家已经数月没有任何消息递出来,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怕是早就被人看顾起来了。
可见事情已到了极其糟糕的地步,只怕此时颜家已是大厦将倾了。
林乳母思绪百转,哭着将含霜和妙常推出门外,含霜强忍泪水,拉着妙常就往小路跑去,柳村里曲巷交错,她们未必逃不出去。
妙常此时手足无措,只能任人摆布。
林乳母看着妙常远远离去的小身影,终是忍不住,大喊道:“小姐,你莫要怨颜家,莫要怨……这是命,是命啊!”
等到林乳母看不清妙常身影,她才抹了抹眼泪,内心盘算起来。
此处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消息闭塞,不知京中具体的情况,前来抓小姐的人应当只是接到命令的府兵,在柳村这个地界,他们未必敢放肆。
更何况,生活在武山府城的人,对柳村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