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如水,武馆中,阵阵清风吹散了倦意,揉了揉眼睛,我继续赶着手中的活计。
这回缝制的,是一套男装,说实话,我有许多年不曾做过男衫了。
从前主子的衣裳,颇为讲究,有专人缝制,自不必我插手。也就偶尔为德麟、云川他们,做过几身小衣裳。我又是孤身一人,没有夫君,裁衣也是无处寄。
做这一件,不过是为了帮莫鸢的忙。她想送衣衫给连越,奈何她是江湖女儿,只懂舞刀弄剑,不懂女工,才找了我帮忙。
得她收容,我才在这武馆住了几年,不答应似乎不大好,应承后,才又觉揽了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连越又不是我男人,穿着我做的衣衫,往后我瞧见,也觉别扭。可已应承,即将完工,总不能留着不给莫鸢,也可惜了这布料,罢了!想那些个做甚,再熬一个时辰,也就收工了。
次日清晨,用罢朝食,我便将新裳包了起来,送给莫鸢。莫鸢欢喜地道了谢,抚摸着衣裳,神色浸润着女儿家的温柔,期待又羞涩。
原来不论什么样性子的女人,爱上一个人后,总会不自觉的娇羞。
而我,几十年都不曾体验过娇羞的感觉了,我安慰自个儿,未陷入情网,这是幸运。一旦心被粘牢,便只能任人宰割。
没过两天,我就瞧见连越穿了那身新衫,看得我都有些尴尬了,居然挺合身!一则是,莫鸢给过我他的大概尺寸,二则是,见他见得多了,我心里也有数,知道该怎么做,更符合他的身形。
也不知是我手艺好,做出的衣衫板正有型,还是他样貌好,穿什么都能衬。总而言之,瞧着还是颇感顺眼的。
不由在心底暗暗地夸了自己一通,合计着闲暇时,也许我还可到裁缝铺子里,帮个工,赚些碎银。
如此瞎想着,我竟不知,连越是何时来到我身前的。
"手艺不错嘛!"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瞧见是他,我随口应了句,"连大哥谬赞。"
一瞬间,忽觉不对,"你在说什么?"他在问衣裳么?完了!装糊涂,好似有些晚了。
连越颇觉好笑,"已经承认,再否认?你当我聋?"
不想出卖莫鸢,我只能继续装,"我这修剪花枝的手艺可是练了许多年的,自然不错。"
虽然有些牵强附会,我自认还是能说得通的,连越却不信,让我不要打岔,
"我是说新衣,你做的,对不对?"
"莫鸢做的。"
听我这么说,连越更加笃定了,"我可没说是她给的,你怎的知晓?"
我未卜先知,不可以么?呃……好像有点耍赖的意味,我只好说是前几天瞧见她在做针线活。
"呵!"连越突然笑出声来,我望着他,莫名其妙,"笑什么?"
"我还不了解她?她会做针线?"没等我解释,他又摆手道:"行了,别否认了,我晓得是你。"
是我又怎样?我又不是贼,干嘛要心虚?"谁做的,有什么所谓,最重要的,是谁的心意。"
哪料他竟反问我,"你做的时候,就没有倾注一丝心意?"
"有啊!"
话刚出口,连越的眸中似乎有光芒闪过,然而我接下来的话,似乎又将亮光浇灭,
"我是怀着报答莫鸢照顾之恩的心意去做的。诚心诚意。"
抿了抿唇,连越大约是察觉被耍了,斜了我一眼,不想再理我。
"知晓是你做的,我才收下,不然我是不会收莫鸢的东西。"
"为什么?"刚问出口,我又觉自己很傻,他这句话,有种故意想让人误解的意味,我怎么能傻得去追问呢?
隐隐觉得,我要被他摆一道儿了!他这个人,有仇必报,他是不允许自己在我这儿吃亏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居然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这是什么眼神?我奇怪地与他对视着,企图从他眼里看出什么来,就在他想张口之际,我突然先开口,
"我发现你的眼睛,一个双眼皮,一个单眼皮哎!"
连越神色微怔,默了默,忧郁地仰望天空,我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问他,"天上有什么?"
"有乌鸦飞过……"
"在哪儿?"
"我头顶。"
此人多半有病!经常不着调,不能跟他好好说话了!我借口要回房,他又突然叫住了我,"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