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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儿站在门口,细瘦的手指扒在门板上,这种门板是用几块木材拼在一起的,因用的久了,边缘的小刺全都磨平,变得油润了,她没有进去,在屋外磨蹭着,整个人瘦的就跟竹竿儿似的,要是风大一点,都能把人给吹跑了。
小姑娘今年不过十四,左脸蛋有一块碗大的疤,疤痕乌紫黢黑,坑坑洼洼的烂在肉里,凹凸不平,左脸上没有一点好肉,摸在手上就跟王八壳儿似的,又硬又结实。
这伤疤是在盼儿三岁那年留下的,她家里着了一场大火,娘拼命把她救下来,但左脸还是烧毁了。
村里的小孩儿见了盼儿,觉得她比恶鬼还要丑,还是个大傻子。
这些年盼儿没少受欺负,以前就算受气,被人推倒土堆泥地里,留着涎水的盼儿也不会记仇。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傻子。
但今天却不同,盼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这里刚才磕破了一个大洞,呼呼的往外冒血。
盼儿不止不傻了,还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事。
她是齐川的媳妇,跟母亲林氏一起住在齐家,天气骤变,下了几场大雨,一天比一天冷,林氏染上了风寒,发起高烧,盼儿虽是个傻子,但跟林氏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她没钱给林氏抓药,索性就进山去找草药,哪知草药没找到,竟然从山崖上摔了下去,磕破了脑袋。
在她受伤之后,盼儿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她栽倒在一汪泉眼里,不止没死,脑门儿上的窟窿还长好了,疯疯癫癫的回到齐家,自己的亲娘却因为没钱买药,活活发高烧烧死了。
盼儿那时还傻,不明白人死了是何意,没有娘护着,她被齐家赶了出去,成了个乞丐,在村里跟村人们乞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在冬天活活冻死的一间破庙里。
不知怎么,她又回到了刚磕破脑袋的时候,现在与之前不同,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儿,盼儿现在全都给捋顺了。
如果说她脑海里的记忆为真,那她就活了两世,再过不久,娘就会没了性命,为了省银子,齐家人把林氏草草的埋在土堆里,贪了礼钱,等到老太太年纪大了,神志不清再也不能管家之后,就直接将傻子盼儿从家里赶了出去。
揉了揉眉心,盼儿耳边好像传来泉水叮咚的响声,又清又脆,如黄莺出谷般。
小姑娘眉毛稀疏浅淡,一共也没几根,皮肤虽黑,但细看之下,五官长得还是不错的,只可惜左脸那块儿碗大的疤实在是太吓人了,旁人只要看盼儿一眼,就会吓得魂都没了,又怎会细细打量着她的五官?
推开屋门,盼儿低着脑袋走进去,屋里正在纳鞋底子的妇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满布横肉,脸带厌恶,停下手中的动作,骂道:
“你这个傻子,不老实呆在家里,又出去疯!简直丢尽了我们齐家的脸!”
这妇人极胖,浑身都是肥肉,瞪着那双圆眼,脸皮都在晃悠着,手里头的鞋底子扔在篮子里,猛地站起身,几步走上前去拧盼儿的耳朵:“你是聋了吗?跟你说话还装听不见,我们齐家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娶了你这种丑八怪,丧门星,我儿就是被你给克死的!”
提到自己失踪三年的儿子,齐母气的浑身都在发颤,她体格壮实,力气自然也不小,使劲的拧着盼儿的耳朵,拧的通红发肿,火辣辣的疼,让盼儿忍不住挣扎起来,哀叫出声。
盼儿小细胳膊小细腿儿,哪里能比得过这健壮的妇人?她不断的挣扎,使出吃奶的力气,才从齐母手中挣脱。
再也不敢在屋里多待,盼儿掀开帘子,推开木门,直接跑远了。
看着她的背影,齐母气的脸色发白,狠狠跺脚,啐了一声:
“真是个傻子!”
从齐母屋里跑出来,盼儿小跑着走到了一座破破烂烂的瓦房前,比起对面整齐的青砖大瓦房,这间灰扑扑的小屋正是盼儿母女在齐家的住处。
推开门,盼儿看着倒在床上的林氏,因为发烧,细白的脸涨的通红,半闭着眼睛,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她娘一个弱女子,好不容易将自己养到这么大,这一次病的厉害,要是没有药的话,肯定挺不过去,想想上辈子林氏没过几天就活活烧死了,盼儿心口就好像被捅穿了个窟窿似的,难受极了。
盼儿心里着急,冲到了床边上,抓住了林氏的手,林氏跟盼儿一样,瘦的就跟骨头架子一样,握着的那双手,烫的就跟火炭似的。
“盼儿……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