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早就去了衙门。
吏部近日已将参与京察大计的吏员名单按照品级整理好,正在搜集这些人历年的政绩,还要内部拟定出列题、会核的内容,每日都非常繁忙。
燕思空一早上都忙于公务,但心却一直系在太子一案上,衙门内的同僚也都在讨论此事,毕竟这是关乎国本的大事。
吏部一个郎中问向燕思空:“燕主事,你身为太子侍读,如今可有什么消息?”
燕思空轻咳一声:“太子和娘娘是冤枉的,相信陛下定能明察秋毫。”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那郎中不死心:“你三天两头往文渊阁跑,是去找首辅大人吧?”
燕思空淡淡一笑:“我挂心太子和娘娘,便向老师询问一二,但一切还由三法司公审,由圣上定夺。”
他们见燕思空牙关紧得很,问不出什么,这才作罢。
燕思空心想,看来他的一举一动确实都有人关注着,以后得少去文渊阁了。
尽管心中焦虑,那日燕思空也并没有再往颜子廉那儿跑,早朝上依旧为太子和惠妃的事吵得不可开交,但还未吵出结果,估算着时间,如果万阳已经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了太后,那太后也要等到早朝过后才能发难,所以,眼下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
就这样等了一天,第二日早朝上,大臣继续劝谏,昭武帝突然松了口,说太子在北郊祭陵时行天子之仪一事,确无实据,要把陈霂给放了,但惠妃指使刺客行刺二皇子一案,有刺客口供为证,要继续严加审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这显然是被太后施了压,但惠妃娘娘一事,有刺客供证,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干预司法——尤其是皇帝不愿意她干预的时候,只这一条便足矣。
燕思空深夜去找颜子廉的时候,得知太子已经被放回了东宫,如今太子虽然暂且安全了,但忧患并未解除,惠妃身为太子母妃,此时身陷囹圄,于太子声誉有损,一旦被判有罪,便一定会牵连太子。
燕思空问道:“老师上次说要与廷尉大人密谈此案,可有结果?”
颜子廉点点头:“如今三法司会审,要篡供是不可能了,而那刺客无论是刑逼还是利诱,都不肯改口,我猜他家人在谢忠仁手中,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其实三法司除了他的口供,以及他在惠妃娘娘离开之后行刺,根本查不出此案与惠妃娘娘有何关联,孟大人说,若是寻常办案,证据不足,他不会定娘娘的罪,但都察院的人处处与他唱反调,最重要的是,这是后宫行刺皇子,诛九族的大罪,若查不出背后主使,他们也难逃责咎,如果娘娘无罪,那谁有罪?这无法向皇上交代。”
“应该去查那刺客的原籍,顺藤摸瓜,也许能找到更多证据。”
“此人来自西北,可能是大同一代的,若陛下给足了时间,孟大人早就去查了,但时限就快到了,根本来不及。”颜子廉摸着胡子,“如今是陛下想定娘娘的罪,谁敢翻供。”
燕思空眯起眼睛:“那恐怕只能使那下下之策,把刺客杀了。”
“若杀了刺客,确实死无对证,但一定会被谢忠仁反咬杀人灭口,到时究竟又会掀起怎样的风雨,尚未可知。”
“不杀他,娘娘也难以脱身,杀了他,也许还有一线出路。”
颜子廉抚须思索着,突然感慨了一句:“现在该死的不是他啊。”
燕思空心中暗惊,这话若旁人听来,像是在咒骂构陷惠妃之人,可他何等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颜子廉话中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