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的回话可说是精巧,突出自己恪守本分,又不忘表明自己重情重义。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当真是让人怜惜。
然而,皇帝却不信她说的话。
“你可知,赏花宴上投毒的不是别人,而是被休弃的林氏,你的生母!”皇帝对宋瑶说。
果然来了!
宋瑶心一颤,露出惊愕地神情。
“怎么会?怎么会是我娘亲?陛下,其中可否是有什么误会?”
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似乎当真是刚刚才知晓此事。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皇帝周旋于后宫朝堂,早已是资深影帝,宋瑶的破绽,还是被他给看了出来。
宋瑶不演还好,尚且可以在皇帝面前辩解几句。可一做戏,皇帝便在心里给她定了罪。
若不是心虚,为什么要欺骗他,做戏给他看呢?
“大理寺审问下来的,能有什么误会?难不成爱妃觉得,大理寺是在欺君?或者说,有人故意陷害林氏?”皇帝皇帝充满了一股不屑地味道。
欺君?为了个林氏,有必要吗?同理,对于落水狗一般的林氏,谁又会去陷害她?还搭上整个京城贵妇圈子!
见皇帝神色笃定,林瑶闭上眼,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
“陛下,臣妾不敢说大理寺欺君,更不敢说有人构陷娘亲!娘亲她被休弃,受了打击。或许做出这许多事情来,或许皆是蒙了心智。娘亲再不好,她有对臣妾的生育之恩。臣妾愿抄写百卷经书,吃斋念佛百日,替母赎罪!”
“爱妃觉得,吃斋念佛百日,抄写百卷经书,便可抵过林氏所犯下的罪孽?”皇帝冷声问道。
“陛下,臣妾深知娘亲罪孽深重。可求陛下,念在无人受到重创的份上,饶娘亲一命吧!”宋瑶见皇帝来时,脸色平静,并不觉得他多愤怒。可先前皇帝的话,打破了她的自以为是。
“无人受到重创,那时太子妃医术高明,与你娘亲何干?太子妃身怀有孕,大萧百姓皆为知晓。偏你娘亲,偏她林氏,还想着毒死太子妃,居心何在?”皇帝站起身,声音猛然变大。
宋瑶立即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爱妃来告诉朕,朕该如何处罚林氏?”皇帝温柔地将宋瑶扶起来,可眼底没有一丝感情。
宋瑶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回禀陛下,林氏心怀不轨,赏花宴上对诸多夫人投毒,罪大恶极,该当腰斩!”
她为林氏说话,不过是为了表现她重情重义的一面。林氏再不好,也是她的娘亲。若她翻脸无情,皇帝怎么看她?可实际上,对于屡次拖她后退的林氏,她还能有什么感情?
“爱妃当真是深明大义!”皇帝说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嘲讽。
“陛下。”宋瑶眼里聚起水雾,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郎心似铁,皇帝根本不为之所动。
“只是爱妃翻脸的工夫实在太快,之前还求着请呢,怎么转眼,就说要林氏腰斩!好狠的心!”
腰斩,比什么斩首,白绫,鸩酒痛苦的多。人被腰斩后,往往不能立死。从前他真是小瞧了他的这位爱妃,如此有魄力,相似的事情只怕没有少做!
“陛下,臣妾何尝忍心?她是臣妾的娘亲啊!”宋瑶哭诉道。“可是,臣妾有什么法子?娘亲有再多的漏洞,臣妾都愿意为她补。然而她犯下弥天大错,臣妾弥补不了!若臣妾徇私,如何给诸位夫人交代!您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不希望您为难!”
真放过林氏,受害人能答应?
大家都不是普通百姓,不说多了,只一半人抗议,皇帝都不好受。
“爱妃真是伶牙俐齿,舌战莲花,让朕大为惊讶呢!”皇帝笑了笑,“只是朕很好奇,还需得爱妃你来解惑。林氏被忠武侯休弃,无枝无依,她是如何再进入忠武侯府,如何瞒过众人的呢?她下的毒,也不简单,哪里来的毒药呢?”
“皇上是在怀疑臣妾?”宋瑶抬起头,看着皇帝。
“爱妃难道不值得朕怀疑吗?她可是你的娘亲。被休弃羞辱,爱妃当真不心疼,当真会甘心?”
宋瑶闻言,当即竖起三根手指:“臣妾对天起誓,绝没有相助娘亲下毒!若有虚言,愿天打五雷轰!”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天公不作美!
夏天本来就是多雨多雷的季节。前段时间旱了那么久,如今总会忽然打雷下雨。
宋瑶话音刚落,便迎来了雷声。
天灾的事情过后,皇帝变得越发迷信起来。
宋瑶起誓,他不会相信,起誓的人实在太多,也没见上苍怎么管过,不一样满口谎言吗?可雷鸣声响起,皇帝立刻信了。
简而言之,他是信坏不信好!
“瞧瞧爱妃,无端起誓做什么,上天都看不下去了!”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宋瑶巨冤。
她真的没有指使林氏,发誓也是发自内心,底气十足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忽然打雷!
“有没有爱妃最清楚不过,你平日任性,朕可以容忍。但你歹毒,后宫却是容不下的。林氏一个小小弃妇,能在下毒之后消失不见,大理寺遍寻不到。若没有人在后背帮衬,朕一万个不相信!”
“陛下,您说的只是推测,证据呢?您说臣妾在背后指使,可有明确证据?”宋瑶问道。
“上苍已为朕指明,又何须证据?”皇帝的声音无情至极。
他摔袖离开,在宫门口,冷声道:“昭仪宋氏,心怀不轨,赐白绫三尺。宫中诸人,皆殉葬!”
宋瑶失魂落魄地看着皇帝离开,听见他说出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出现,毁了我?为什么你不早点去死!”宋瑶不知道该恨谁,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林氏。
她和宋玉莹姐妹二人,同父同母,待遇却天差地别。
“让他救我!若本宫死了,他也落不到好处!”宋瑶对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说。
她早就插手前朝,皇子之争。那个毫不起眼的宫女,不是她的心腹,却相当重要,是她与他之间的联络人!
小宫女抬头看了眼宋瑶,似乎在衡量毫无利用价值的昭仪,当得起主子相救么?
宋瑶看出小宫女心思,怒不可遏,她掐住小宫女的脖子,“本宫告诉你,本宫最讨厌谁打量本宫,你算什么东西?有资格衡量吗?我从前为你主子做了那么多,要不是本宫在陛下面前吹枕边风,你以为你主子会当得陛下重用!曾经许多东西,本宫可收得好好的。本宫若下地狱,你家主子必来陪葬!”
精明如宋瑶,怎么会不留底牌,任劳任怨地为对方做事呢?
皇上不信她,没关系,她有的是证据呢!再说,她在皇帝面前只要讲出某些事情,皇帝自己会想。便是不能确信,怀疑**总能埋下。
他可不如萧天湛,可以承受皇帝的疑心!
“奴婢......奴婢知道了!”
小宫女被宋瑶掐的有些缺氧,断断续续道。
她不怕死,但却害怕自家主子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滚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宫殿周围被**,但存心想出去,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此时,宋清莹正在景怡宫中。
料到宫里会有好戏发生,她们还是导演,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母妃可要去看看?”
“无端惹了陛下怀疑,怕是不妥。”慕容婉顾虑道。
“我却是好奇的。”宋清莹说道。
她是真的好奇,当然也有不放心!宋瑶真的会坐以待毙?可皇帝下令之后,她再无力回天。想一想,从前那样嚣张的人,终于要结束了吗?
“你若好奇,本宫便陪你走一遭吧!”慕容婉说道,对宋清莹极其纵容。
两人齐齐来了宋瑶的宫殿,侍卫们见是慕容婉和宋清莹,大萧最惹不得的两个女人,不敢阻拦。
“宋昭仪。”宋清莹喊道。
宋瑶似乎正在想什么事情,没有注意到宋清莹的到来,直到她出声。
“慕容婉、宋清莹!”宋瑶转身,看见她们,如同看见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的大多痛苦,都和这两个人有关系!
月梓见宋瑶眼中迸射出的恨意实在可怕,挺身而出,挡在宋清莹前面。
“多日不见,宋昭仪还是这么风采动人。”宋清莹笑道:“只是,往后怕是不能再嚣张了!”
她忽然一顿,看了眼慕容婉,笑道:“却是我不小心说错了,宋昭仪只怕没有以后了呢!”
“你是来奚落本宫的?”宋瑶质问道。
“宋昭仪居然看出来了,看来,眼睛还没瞎!可怎么,以前不长眼呢?”宋清莹笑了,从前许多账还没清算,她之所以决定将林氏下毒的锅扣在宋瑶身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慕容婉审问细作时,她来混淆视线。
命中注定的敌人,还这么嚣张。不赶紧斩草除根,更待何时?
如此,也是杀鸡儆猴,让后宫众人看看,和慕容婉作对的下场!
有絮鸢为例,谁还敢轻易背叛?
有宋瑶为例,谁还敢无端挑衅?
“宋清莹,你别太嚣张!你如今奚落于我,怎知你以后的下场会比我好到哪儿去?”
“不,我从不嚣张。嚣张的一直是你,所以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啊!我一直很好奇,你哪儿来的底气和母妃杠上,又哪儿来的脸面和我对比。你不过区区庶女,我和你,有的比吗?”
宋清莹笑道,她就是来挑衅的。
当然她不会那么肤浅,更不是无聊透顶,没事儿来挑衅宋瑶。
而是,她希望,看着宋瑶死去,一切尘埃落定,才会放心。
“办事的太监忒慢了些,三尺白绫是有多重,到现在还没拿来!”宋清莹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