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阳城岌岌可危之际,朝廷的官员也明显分为了两派,一派是以金紫光禄大夫温子升为首,坚持要皇帝镇守洛阳以定民心,等待援军到来。而另一派则是以东平郡公李彧为首,力劝皇帝尽快离开洛阳暂避,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是走还是留,一时之间元子攸也难以决断。
洛阳城东面有一条洛水,洛水附近设有四里专门安置远道而来的外来人,其中最大的慕义里中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府邸。府邸简洁清静,无花无水,唯有一些常绿植株点缀其中,行走在府中的也只有三两老仆。
靠近南侧的厢房内,烛火在微风中摇曳。跪坐于案几前的年轻男子低头看着摊放在案几上的舆图,绝丽面容在墨色长发下若隐若现,正奉命是留守在洛阳的宇文泰。
他的目光略有波动,冷声道,“陈庆之这一路势如破竹,再加上手上有元颢这个最好的借口,洛阳被攻下是迟早的事。”他顿了顿,“更何况,朝中拥护元颢为主的人其实并不少。”
盘腿萁坐在他对首的俊俏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叔父,比起元颢,这些人更不愿接受一位被尔朱荣,呃,被太原公视为傀儡的皇帝。”
宇文泰抬头看了看他,嘴角微露笑意。这是他长兄邵惠公之子宇文护,字萨保,今年十五,前不久才来洛阳投靠他。长兄早逝,却有子如此,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你说得没错,这就是当初河阴之乱后带来的影响,当初太原公如此杀戮,几乎所有汉臣都将他恨之入骨,即使是慑于威严不得不暂时屈服,却绝不会真心投效,一旦有更适合的上位者出现,最先倒戈的就是他们。”
宇文护似又有些不解,“既然洛阳必定沦陷,为何叔父不向元颢示好,求得先机?”
宇文泰并不答话,而是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明月静静出神,半晌才说了一句,“即使元颢能入洛为帝,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宇文护面上更是困惑,“侄儿不明白,这元颢为何坐不稳皇位?陈庆之七千兵马就能所向披靡,若是梁皇再派遣更多人马,岂不是能将魏国收入囊中?”
“梁皇一心向佛供佛无度,根本没有收复北方的雄心壮志。从他给陈庆之的兵马数量就能看出,不过是浑水摸鱼的心态,赢了最好,输了也不心疼,这种心态下,自然就不会再多投入。一旦没有了梁国的后续兵马支持,就算陈庆之再是绝世奇才,也不是太原公的对手了。”宇文泰回过头来,“所以,洛阳会失守,但也只是短暂的失守。短不过几个月,长不过一年,必然又会回到太原公的掌控之中。”
宇文护睁大眼睛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钦慕和佩服。幼时他也见过这位叔父,那时只觉得他冷傲凌厉难以接近,就连靠近他说句话都心有戚戚。可如今叔父却是沉稳成熟了不少,周身的冷硬棱角似乎也在慢慢变得平滑。
“萨保,你有何想法?”宇文泰的眼中带了几分鼓励之色。。
“如果像叔父所说,我觉得应该先劝皇上离开洛阳,待元颢自乱阵脚太原公收拾残局后再返洛阳也不迟。”
宇文泰略带赞许地微微颌首,“三十六计走为上,适当的避让不是胆怯,而是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在保全自己实力的情形下等待时机反败为胜。”
宇文护迟疑了一下,“那么叔父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只怕皇上未必同意离开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