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六把那几个伪军召集到一起,小声训斥道:“你们平常是怎么干活的?劳工乱串监舍的事情要是日本人追究起来,你们,还有我和金翻译都脱不了干系!你们也看到了,明明是这个人病重、头脑不好走错了地方!这事到此为止,你们吃点苦,把这小子抬到病号隔离室去!”
几名伪军面面相觑,虽然感觉哪里不对,但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两三个人一起用力,把杨啸往附近的病号隔离室抬去。杨啸本想站起来走,这时干脆装到底,任由伪军抬着。
到了地点,伪军把杨啸往门里面一扔,然后像见了鬼似的掉头就走,一名伪军嘟囔道:“他妈的,真的假的?装得还挺像……”
很快,夜幕完全降临,杨啸在一片黑暗中躺在病号隔离室的地上,全身冒着凉气,头皮发麻,仿佛前后左右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他闭上眼睛,排除杂念,努力不要忘记刚才在“天”字号监区所见到的场景。
良久,杨啸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病号隔离室里几名还算清醒的重病号朝他发出绝望而微弱的恳求声,他犹豫片刻,狠了狠心,小心翼翼地走出病号隔离室,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随后沿着墙根走到拐角处,准备趁着天黑返回“财”字号监区。
黑暗中,杨啸贴着墙根仔细听了一会动静,确认没有异常后,还是慢慢地将脚边的一小块石子踢了出去。突然,一道手电光亮起,光束朝这边射了过来。
“有暗哨!”杨啸背贴着墙,心里扑腾腾地跳了一番。随后,他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朝他这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一只老鼠“吱吱”地从杨啸脚边跑了出去,杨啸听到黑暗中有人骂了一句,然后手电筒的光就徒然熄灭。
这时,远远地传来“咣当”一声响,像是坛子或者什么瓷器被打碎,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手电光再次亮起,但已转了个方向,与脚步一起朝着声响处快速移动过去。
杨啸抓住这个机会,一猫腰窜出拐角,借着远远的监舍中那微弱的光线,悄无声息地摸向“财”字号监区。
突然,前方一条身影窜出,杨啸连忙趴下身子,匍伏着躲到了一块石头后面,那身影站立不动,似乎在四处张望。杨啸立时明白过来,探出身子,发出昆虫飞行的声音。
那黑影果然是晏轲,毫无疑问,刚才传来的异常声响也是他使的“调虎离山”手段,他循着声音找到杨啸,对他轻声说:“暂时没有危险了,我扶着你,大大方方地走。”说完,把杨啸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杨啸的后背一起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监舍。
值班卫兵正躲在门口抽烟,看到两个人影过来,立刻低声喝止,上前查看。杨啸假装生病,头耷拉着靠在晏轲肩头,晏轲气喘吁吁地对卫兵说:“别嚷嚷,是我!”那卫兵看到是晏轲,眉开眼笑地说道:“炊事班长啊,你怎么来了?”
晏轲把杨啸扶到监舍门口,见那卫兵挡着门,便从怀中掏出几个硬硬的窝头给了那卫兵,说道:“谁把我大哥扔那里的?那地方没病的人去了也会有病!我大哥身子硬朗,休息一晚上就会好,麻烦兄弟照顾一下。”
那卫兵一边啃着窝头,连声说好,一边闪开了进门的路。
晏轲扶着杨啸进了监舍,监舍里灯光显得很亮,鼾声如雷,而战俘们大多疲惫不堪,早就习惯了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入睡,除了几个神经衰弱和神经过敏的人以外,谁也不想理会他们,更不会费神琢磨为什么这两个家伙会这个时候回来。
监舍的“地铺”上挤满了人,一时找不到躺下的地方,于是晏轲就把杨啸扶到了墙角坐下,他知道杨啸的习惯,坐着打旽也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