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晏轲再次来到“天”字号监区,这一次,他指定一名晋绥军战俘分稀饭,另一名中央军战俘则在一旁分发咸菜。
他观察到石小溪依旧神情木然,而“木村俊树”则两眼放光,早早地站起排着队,廖百夏和几名八路军战俘还是排在了最后。
集中营里的咸菜也比较少见,所以有的战俘会比较计较,一名晋绥军战俘嫌自己分的咸菜少,指着那名分发咸菜的中央军战俘破口大骂:“当兵不用枪,你他娘的非要耍剑,想当剑人啊!凭啥就给我这么点?是不是瞧不起老子?”中央军战俘是个老实人,被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气得红着脸,站着直哆嗦。
人群中,一名中央军战俘看不下去,把缸子一摔,上前反手把那晋绥军战俘的衣领一揪,眼中闪出凶光,恶狠狠地说:“你耍什么地头蛇威风哪?要不是支援你们这帮王八蛋,我们会到这里来吗?给我放尊重点!不然别怪我手黑!”
那负责分稀饭的晋绥军战俘冷眼一抬,突然把饭勺里一丢,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揍那揪人衣领的中央军战俘。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吵吵闹闹间,很快有十几个人加入了对峙。另有一群人则不嫌事大,敲着缸子,面露喜色地想看热闹。
晏轲瞥见监舍外面身影一闪,似乎有人躲在了暗外。他顾不得许多,大声制止道:“都住手!不然晚饭取消!”
这句话放在平时就是搞笑,但在集中营里却像镇静剂,非常见效。战俘们心想,面子事小、饿肚子事大,于是逐渐安静下来,慢慢地重新排起了队伍。
晏轲扫视了一下监舍,指着坐在铺上看热闹的区良驹说道:“这位长官,过来帮个忙。”区良驹不屑地摇了摇头,背朝大门干脆躺了下来。一名战俘颠颠地跑了过来,对晏轲讪笑道:“我们团长累了,有什么吩咐,我来干。”
晏轲皱了皱眉,点头说道:“那好,你来分稀饭吧,我来分咸菜,大伙儿都是同一战壕的战友,相互担代一下!”他说完这句言不由衷的话,眼角余光看到了“木树俊树”居然也点头赞许,暗自骂道:“小鬼子,装得挺像!”
人群不紧不慢地挪动,很快就轮到了中田佑男。晏轲看了看盛放着咸菜的桶,背过身去晃了几下,把沾在桶壁上的碎屑也摇了下来。紧接着,他镇静地回过头,在中田佑男的缸子里加了满满一勺咸菜。
中田佑男很惊讶,甚至感觉有些欣喜,他朝晏轲鞠了一躬后返身就要往回走,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啊哟!”一个人像是被谁绊了一脚,突然冲出人群撞向了中田佑男,中田佑男猝不及防,手中的缸子失手落地,而那人似乎仍收不住脚,将洒落一地的咸菜和着稀饭一起踩在脚下,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晏轲恼火地定睛一看,那个“冒失鬼”居然是廖百夏,他刚一开始还看到廖百夏排在最后,什么时候来到了前面,一点也不知道。
廖百夏这一跤又将晏轲的计谋全部瓦解,他实在忍不住了,冲过去一把拽起廖百夏,脸色通红,额头上暴出青筋,愤怒地朝他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战俘群中一片哗然,十几名战俘将晏轲团团围住,对他怒目而视,有人还撸起了袖子,但说也奇怪,这里面居然没有八路军的人。中田佑男觉得很不好意思,不住向晏轲作揖,似乎在赔礼道歉,这让晏轲有些迷惘,心中不断打鼓,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晏轲再次回想起中田佑男在茅厕里的那句日本“国骂”,现在距离更加近了,晏轲越发确定面前这个人就是木村俊树,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拧成了一个疙瘩。
现在,被他趁着摇晃木桶暗中替换的那些咸菜已经被毁,他不想再在这里做无畏的努力,于是拨开众人,悻悻离去。
在他迈出监舍大门的时候,迎面遇见了张金合,看起来他在外面等了很久,从他略带不安的神色中看,像是终于狠下心来要与晏轲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