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野泽雄二心潮起伏、无比纠结的时候,外面传来清脆的一声:“报告!”原来,这盘棋时间下得长,不知不觉已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晏轲按照钱六的吩咐,做了几道菜,和一名伪军厨师一起送晚餐过来。
野泽雄二抓住了这个喘息之机,微笑着对廖百夏说:“我与廖先生博弈春秋、棋逢对手,实在是难分难解。廖先生现在不用回去了,就在这里用餐,晚餐过后,咱们慢慢再下!”
廖百夏扫了一眼棋面,心知野泽雄二已经难挽败局,倘若他此时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除了争得一时之快,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这两次交锋,尤其是这场对弈,他已经深深地感觉到无论野泽雄二表面上多么谦逊,也改变不了他面对中国人时,渗透骨髓的倨傲。以退为进,他要给野泽留足面子。
廖百夏微笑着站起身说道:“阁下好意,廖某心领了。这盘棋是持久战,没有几天几夜恐怕难分胜负,不如判作“和棋”,阁下时间宝贵,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野泽雄二端坐原地,略一欠身,吩咐立在门边的一名伪军“送客”,他当然明白,廖百夏局面占优,主动提出“和局”,是不想让他难堪。但他潜意识中还在不断安慰着自己:“棋局未到最后,确实胜负未明,我堂堂帝国精英,怎会败给一名中国战俘?”
晏轲端着托盘在一旁静候,见廖百夏昂首挺胸、志得意满地离开,不知为何有些愠怒。他皱着眉头,暗自揣测:这个八路看起来和鬼子走得很近,野泽对他还挺客气,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野泽雄二并没有理会晏轲和那名伪军厨师,他的目光还在棋盘上。
他沉思片刻,用手将棋盘中腹的棋子尽数抹去,只留下四个角。然后拿起一枚黑子,落在“天元”处,回想自己如果“见好就收”“逐步蚕食”,而不是贸然“打入”逼迫廖百夏“鱼死网破”,会不会一定稳操胜券。
晏轲见野泽雄二在摆弄围棋,也是眼中一亮,他把托盘往伪军厨师手里一塞,自顾自地走到茶几旁边,俯身手指棋盘,故作惊喜地说道:“老虬占四方,一子定乾坤!黑子胜定了!”
野泽雄二听闻一楞,不禁抬头看了看晏轲,他听懂了“一子定乾坤”但“老囚占四方”是什么意思却不明白,难道说四面八方都被囚犯占领了?中国人说话花样多,是不是又在拐着弯骂人?
想到此处,野泽雄二略有怒色,冷冷地对晏轲说道:“什么意思?”
晏轲看到野泽雄二的表情,立时明白自己装逼过了火,这句话是他听人说《隋唐》时记下的,今天看到围棋,忍不住想卖弄一下,看来效果不佳。
他反应极快,迅速打了个哈哈,说:“这是我们中国古代的一段传说。说的是唐王李世民与虬髯客张三下围棋,中盘过后,张三所占的四个角,已被李世民吃掉三个,再想吃最后一个时,张三死活不让他落子,道:中原已归公子,西南一隅,山高路远,就请公子交给我吧!”
野泽雄二心念一动,说道:“最后如何?”
晏轲笑道:“李世民果然手下留情,再后来,李世民打下大唐盛世,虬髯客张三自领十万大军平定了西南,当了扶余国的新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晏轲只不过是说了个故事,但野泽雄二却感觉自己深受“启发”:“那局棋看似争输赢,实为说天下啊!看来优势之时,不可把人赶尽杀绝、逼上绝路!若遇良才,还要为我所用!”随即又感概万千:“下盘棋而已,中国人居然有这么多讲究和说法,真是人才济济!”
他不由地点头赞许,目光炯炯,夸奖道:“说得很好!你们都很有才华!”
晏轲见野泽雄二的脸色转怒为喜,趁热打铁,从那傻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伪军厨师手里又接过托盘,躬身说道:“中佐过奖,我那所谓才华,不及您的万分之一啊。您劳累辛苦,先吃些东西,再养精蓄锐,必无往而不胜!”
晏轲一边拍马屁,一边觉得自己恶心,心中暗想:“兄弟们莫怪,小爷我说的可是鬼子无往都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