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中无人敢吭声。秋荷姚燕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她们从没有看见萧应禛龙颜大怒的样子。
在她们的记忆中,这位年轻的皇帝虽然脸色冷峻,寡言少语,但是从没有这样喜怒形于色。
在一片死寂中,安如锦轻柔的嗓音传来:“皇上要臣妾说什么?”
她很耐心的再一次重复问:“皇上到底想要臣妾说什么?”
萧应禛猛地转身,怒视着她:“你当真不知道?”
“不知道。”安如锦的声音异乎寻常平静。
萧应禛大步走到她跟前,眼神像两把明晃晃的钢刀:“你到底想要什么时候才告诉朕,你有喜了!”
有喜了!
整个寝室中一下子静得针落可闻。所有人的呼吸凝滞起来。十几道目光直直盯着床上的安如锦。
安如锦像是呆了,又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看着狂怒的萧应禛。
他身上的气势不再收敛,那排山倒海的压力如潮水一样毫不容情地朝着她冲去。在这千万人杀伐累积起来的气势面前,她就是那海面上随波逐流的小舟,随时可能被吞噬淹没,一点渣都不剩。
四目相对。他看见眼前柔美的女人似乎很陌生。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眼前的女人明明柔弱得一只手就可以捏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她坚硬得无法破开一道口子。
这是个很倔强的女人。他的眉心越发紧拧。
心中的怒火早就冲散了其余所有的感觉。欢喜的、不安的、惊恐的、……甚至是他不明白的悸动。
“原来皇上知道了。”安如锦轻描淡写地说。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她竟然就只简简单单一句?
萧应禛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安如锦面色如水,沉静道:“臣妾说,原来皇上早就知道臣妾有喜了。”
萧应禛面上一震,慢慢放开了她的手。
安如锦轻轻笑了笑:“皇上三日前回宫,臣妾就已经病了。这怀了龙嗣的事太医署应该禀报给皇上了,皇后也知道的。臣妾还以为皇上早就知道了呢。”
她顿了顿,笑道:“不,臣妾说错了。臣妾以为皇上不知道呢。不然这三日怎么皇上都不来看臣妾?”
她摸了摸额头上的水渍,道:“皇上觉得臣妾欺瞒,那也没办法。臣妾毕竟烧糊涂了。”
“安!如锦!”萧应禛慢慢道,眼神阴沉得可怕。
眼前的女人为什么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很正常,却每一个字都那么不舒服?到底是哪里错了?
安如锦道:“皇上还是赶紧回去吧,小心臣妾病气过了皇上,万一再由皇上传给了安郡主,那臣妾岂不是罪过大了?”
萧应禛盯着她,一声不吭。
小小的寝殿中秋荷和姚燕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其余的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得一干二净。
安如锦面上挂着婉约的笑容看着萧应禛。
终于,萧应禛冷静下来了。他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是的。”安如锦平静得可怕,“臣妾知道在皇上心中,安郡主的事比龙嗣的事还重要,自然不敢打扰皇上。”
“静夫人!”秋荷忍不住惊呼,扑了过来,“静夫人不要说了!”
她这样说无异于自杀!现在的皇上正愁着没有人可以让他发泄怒火。她竟然还专门往他痛处一下下地戳刀子。
安如锦理也不理,继续对萧应禛道:“至于这个孩子,不管男女,臣妾已经决议要给皇后娘娘教养了。臣妾才德浅薄,不适合教养皇上的骨肉。”
萧应禛的脸色已经青得可怕。他看着安如锦像是从未见过她一样。
这女人的血是冷的吗?
她在说自己的孩子吗?不,她在说这是他的孩子,不是她的。字字句句都与她无关。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一点都不想。
“朕知道了。”萧应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安如锦点了点头:“皇上知道就好。臣妾没什么可说的了。”
萧应禛看了她很久很久,直到她倦然闭上眼休息,他这才骤然转身离去,再也不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