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陵市,还是盛市,同属Z省,只不过,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一个是普通二线城市,一个是省会城市,当然,后者比前者更为繁华,那是必然的。
从陵市追到盛市,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了足足四个小时,中间,季北勋和米娅只在服务区打了个尖,吃了一碗面,然后,继续赶路。
在车上,米娅的脑子里在想这么一个问题:
在薛村把姥姥带走的人,是受了王晋的指使,那么,这一次呢,带走姥姥的又会是谁?
“对方手上有枪,子弹精准的打穿了车轮,说明对方是个训练有素的行家。且,没有伤及他人,可见对方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要把姥姥带走……派来的人不是黑道上的……”
这是季北勋的结论,也算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安抚,在车子行驶了一段路后,他突然打破了彼此之间各怀心事的沉默,发表了这样一个看法。
“姥姥这一次真是太受罪了。”米娅轻叹,心里越想越不舒服,那些团在心里的气一点点聚集起来,早已临界奔溃线,“季先生,这一次,你实在不该把钱大姐这个案子交到光大律所。如果你一早出面,用的又是大律所的大律师,那个许大钟就闹不出这么多幺蛾子……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一个局面……”
那个语气,多多少少带上了一些责怪。
“怎么,你真以为这些人这么针对性的带走老太太,是因为钱大姐的离婚案吗?”
车速120码,开车的人,坐姿闲适,透过墨镜看向她,虽然黑色的镜片挡住了视线,但是,那种深深的目光还是传递了过来,似乎在暗示她的想法太过天真。
接收到这种暗示之后,米娅沉下性子思量。
也许最初的时候,吕立强的绑架是想逼光大停下调查,放弃这个离婚案,所以,她这边受到了一次次的恐吓,年律师那边也遭遇了一些威胁,但是,这两次的事故,味道已经完全变了。
“难道……是冲我来的?”
她的语气是极不确定的。
因为这个联想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
米娅想,自己这几年一直居于阶级社会最底层,做着繁重的工作,整日里忙得喘不过气来,哪有时间去结仇拉恨?
强大的记忆力在告诉她,虽然做律师会惹来一些是非,但那都是一些小是小非,敢杀人放火绑架的,没有,毕竟,她经手的都是一些民事案件,且不是大案子,没那么多的恩恩怨怨。
“那你想过王晋为什么要娶你么?”
“不知道。”
一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怎么看都不应该有想娶她的念头,在这之前,他们根本不认得,这突然冒出来说要娶她,自是有目的性的。
可是,那是什么目的,却是她死也猜不出来的。
“这你可以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你一定得弄清楚了,那就是,姥姥要是出事,与你会有什么影响?这很重要。”
季北勋最后强调了一句。
可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傻冒?
“我会失去一个亲人。”
“除此之外呢?”
她凝神细思,而后诧然回头:
“如果我记不起四年前的事,姥姥又出事,那么我生病期间发生过什么,就无从查明。你的意思是,劫走姥姥的人,是想阻止我们查清真相的人?”
话音落下,她看到季北勋唇角微勾,那微翘的模样,似乎是一种对她的赞许:
“也许是想阻止,也许是想破坏。如果事情真如我们猜的这样,那么就可以证明四年半前,你和我的分开,可能是有人故意拆散了我们。”
这个猜想,似乎是合理的。
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别扭呢?
照他这么说,之前他们是恩爱夫妻。
是“夫妻”已经够暧昧,再加“恩爱”这词儿,她突然觉得自己要起鸡皮疙瘩了。
等一下……
“季先生,今天你怎么知道我和王晋在民政厅,而且,还是掐着点来的?”
这话题换的有点突然,实在是因为这事太重要了,之前,她被他打出来的牌惊到——一张结婚证的横空出世,让她头绪大乱,早忘了要问这个问题。
“天眼说的。”
“……”
啥?
她呆了呆,“你……你和天眼认得?”
“认得。”
熟到不能再熟。
米娅一脸受伤,忽想到了天眼拒不肯接单的模样,觉得自己这是赤裸裸被耍了。
“朋友?”
“可以算。”
所以,天眼没在天眼系统内存储季北勋的资料?
所以,邓河听到她一再的要求查季北勋,反应那么古怪?
所以,查季北勋的,根本就是很容易的事,是天眼不想查而已?
这让她很郁闷。
“所以呢……你来民政厅,是……”
“天眼让我来的。”
“……”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他看到了你传回的画面了……”
“……”
“你不是说了吗?帮你解决了这个逼婚问题,你生作天眼的人,死作天眼的鬼。”
“……”
“可天眼对已婚女人没想法,所以,就把这个机会作了个顺水人情让给了我。他说:如果你想表忠心,可以向我表,如此这个用法会更贴切……”
“……”
擦,这话不管怎么听,都有一股子被人一本正经调戏了的味道。
米娅暗暗磨牙发囧,脸上生出薄霞,侧脸打量他,可恨隔着墨镜,看不分明,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手摘了他的墨镜。
“干嘛?”
“看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没……”一停,识趣的转开话题:“米娅,之前你是不是委托天眼查我来了?”
剑眉挑,唇角勾,眸露诡光,微侧脸,那份洞烛人心的笃定,令情绪有点懊丧的米娅,心脏奇怪的失了规律——那种迫人的气场,着实少见。
纨绔子弟如何养得出这种敛于内,谈吐时形地外的气质?
“天眼说的?”
不,是你说的。
“天眼很有职业操守。”
“你猜的?”
他不答,只道:“你想知道我什么?”
米娅转着眼珠子:“如果我问,你会坦诚相告吗?”
“那要分情况。”
“怎么说?”
“你打算以什么立场问我?”
他望着前方。
“什么意思?”
“是以季太太的身份来问,还是以不相干的旁人来问?”
季北勋跟着转头,和她的目光对上。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前者,我该坦诚;后者,我无义务告知。”
米娅一怔,终因敌不过他那深沉的目光,转开了,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不觉扯唇,而笑,却终没笑。
这话的深意,她嚼出来了。
“你笑什么?”
他有说过让人觉得好笑的话了吗?
想了想,没有。
“季先生,容我问一个问题……”
“你问吧……”
“初见结婚证,你有什么想法?”
“惊讶。”
他以为他活得很明白,结果,却在外面玩了一手烂牌,连自己结过婚都不知道,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失败……
“第一眼,你会觉得你喜欢照片上的人吗?”
他:“……”
“没有,对吧,因为我们之间没感情,所以,季太太这个身份,我怎么担当得了?”
他:“……”
二个人就此不说话,话题似乎进了死胡同,只有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回响着,以及北风呼呼作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