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杰听着老父亲绝望的声音,缓缓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还能说什么?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无力回天,当年的事还是被调查了出来。
他知道,一定是莫新成被抓后,供出了他。
他的一生,完了!
别说翻身,连最起码给他父母尽孝的机会都没了。
孙老爷子无力的坐在地上,满心悔恨!
他在地上做了不知很久,只是地上的凉意直窜骨头,感觉身子僵硬,他才动了动腿,他也没再去管床上的人,拄着拐杖慢悠悠的出了卧室。
晚上,顾雪做了饭,孙老爷子也没吃,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这些年,他为了这个儿子,承受了多少压力,得罪了多少人,被这个社会歧视,不待见。
他们老两口一直坚信,不管忍受多少压力,只要能保住这个儿子,保住他孙家的一条血脉,让他能老有所依,他什么苦都能承受。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只是一时失手,犯了错,二十载的牢狱生活,已经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这么多年,他多多少少对于顾长军,甚至对于这个社会,是有些怨念的。
年轻时,在那个特殊的时代,他们被关过牛棚,被批斗过,他们的孩子因此受到这个社会的不公平待遇。
他知道,因为这个原因,孙杰年轻的时候,对很多事都很偏执,有仇视社会的心理。
他也没正确引导他,毕竟,他那个时候,他和孙杰的想法其实是一致,或者说,其实是他的行为影响了孙杰,才让他在刚开始工作不顺利时,消极,悲观,抱怨。孙老爷子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所有悲剧的根源,还在他的家庭教育上。
……
孙茹和沈玥难得说了一次心里话,将心里的疙瘩都解开了。孙茹心里由衷的高兴。
离开学还有几天,沈玥趁着公司的事还在审核阶段,她这两天有空,便去剧组探莫妍的班了,莫妍前面的戏份基本上已经拍完,后半部分便是叶青这个角色,加入特工组织后和一帮志同道合的抗战积极分子,共同抗日的故事,剧组换了拍摄场地,从之前的学校换到了帝都影视基地,离市区也有一段距离,沈玥去的时候叫上了机灵鬼,机灵鬼为了能跑个龙套,大过年的按照她的吩咐监视孙家,她既然去剧组,便顺道带了他,想给他物色个群演当当,过过戏瘾。
孙茹一个人在家,待着实在无聊,尤其昨天 沈玥一番话给她吃了定心丸,她这些日子其实一直挺惦记老人的,以往每年他们的年货什么的都靠她置办,过年的时候基本什么都给他们弄好,有亲戚上门拜年也是她过去做饭。
今年,她什么都没管,那个顾雪根本不是干活的料,什么都指望不上,还得老太太伺候。
孙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进了厨房,准备了一些菜,炖了点排骨,装在保温盒里,出门打了辆出租车,前往孙家。
她到孙家时,刚到大门口,就看到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的精神状态很差,穿着去年她买给她的金丝绒棉衣,目光呆滞的坐在那,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特别可怜。
孙茹看到老太太的模样,鼻头不由发酸,她站在大门口,一时竟不敢走过去。
孙茹盯着老太太看了良久,才吸了吸鼻子,抹了把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提着保温盒走了进去。
孙茹走到老太太跟前,轻声开口,“妈,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我爸呢?”
老太太听到孙茹的声音,抬起头,面上一阵惊愕,“小茹,你……你怎么来了?”老太太的神色看起来满是警惕之色,接着她转头看了眼大门口,确定只有孙茹一个人,才暗自松了口气。
孙茹神色如常,没有前几次来时的戾气,她淡淡回道,“我过来看看你们,你们吃饭了吗?”
老太太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着她,再三确认,“小茹,你……真的只是来看我们的?”
孙茹被老太太问的,心里不由一颤,她掩去眸底的难过之色,故作不悦的说道,“不然呢?我还能做什么,我爸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神色暗淡,“你爸,在屋里躺着呢。”
“我爸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 “唉,他倒不是身体的缘故,是心里不得劲,难受。”
老太太说老爷子心里不得劲,孙茹只当是他因为孙杰的事在闹心,她面前划过一抹无奈,将老太太从院子里的板凳上扶起来。
“走,进屋吧,我带了饭过来,还热着,先吃饭。”
孙茹搀扶着老太太进了客厅,将保温盒放下,从厨房拿了碗筷出来,她也没问其他人在不在,她给老爷子碗里盛了饭菜,直接端去了堂屋。
老太太看着桌上的饭菜,目光不由瞥了眼孙杰所在的卧室方向,顾雪从早上就出去了,她给孙杰早上熬了粥,根本没喂进去,以前他还能对付着吃两口,从昨天到现在,滴水未进,他不想吃,老太太因为警察上门给他们提供的那些情况,她也实在没心思再喂他。
此时,老太太看着手上的饭菜,又踌躇的望着孙杰的卧室, 最终,她横了横心,将视线收了回来,端着饭菜去了堂屋。
孙老爷子从昨晚躺下后,一直没起来,早上顾雪熬的粥端给他,他也没吃,顾雪后来出了门,老太太愁的午饭都没做。
对于孙茹突然的到来,孙老爷子的第一反应和老太太一样,警惕又小心翼翼,生怕她们过来又闹的鸡飞狗跳。
说实话,他们真的,已经没有一点精力应付这些事了。
孙茹走到床边,将碗放在床头柜上,“爸,起来吃点饭吧。”
孙老爷子的起了身,狐疑道,“小茹,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该不会,又有什么事?
孙茹见老爷子起了身,将晚递给他, “大过年的,我来看看你们,快吃饭吧。”
孙老爷子没有接碗,他见孙茹神色如常,面上没有一丝不悦,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语气悲凉的开口, “你过来,长军和沈玥他们,会不会不高兴?你别夹在中间为难,我和你妈,你不用惦记,我这个长辈,没给你们做好表率,做事没能以德服人。他们不尊重我,不待见我们,不和我们来往,我不怪他们,你们好好过日子吧,以后,你少往这边跑。”
孙茹一愣,实在没有想到,她父亲竟然会突然说这么一番带着悔意的话。
她坐在床头,说道, “爸,你想多了,长军去了部队,小玥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小肚鸡肠不懂事,她不反对我照顾你们,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你们别一直犯糊涂不分是非,孩子不会不尊敬你们的。”
孙老爷子听着孙茹的话,更觉羞愧难当,无颜面对孙茹,“唉,我活了大半辈子,被私心蒙蔽了眼,自私又固执,到头来,连个孩子的觉悟都没有,我没脸面对你们啊。”说着,孙老爷子抹了把脸,深深叹了口气。
孙茹目光狐疑的看着他,实在搞不懂,老爷子怎地突然开窍了,“爸,你这……突然怎么了?”
自私固执,不得不说,老爷子这个词形容他自己,的确很合适。
他可不就是自私固执么!
心里眼里,只有儿子!哪怕那个儿子,劣迹斑斑,十恶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