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余归晚来说,她的童年应该是一个灰色的记忆,杨琴的冷淡让她很早就懂得,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容纳了她自己一个人。很多时候,她总是会想如果当初没有李蕴对她的悉心教导,如今的她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也曾经叛逆过,也曾经彻夜不归地在网吧通宵,也曾经带着一张骄傲的面具行走在校园里……这一些,都是为了能够引起妈妈的注意,可是,那时候杨琴的眼里只有沐予,而她就像是家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每一次都是李蕴出去找她回家,然后又是李蕴耐心地跟她谈心。
谁的记忆里没有几件伤心事?余归晚总是用这样的理由敷衍自己的过去。
“爸,都已经过去了,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李蕴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淡淡地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了就跟你说一声。最近这些天因为我的病,你妈也挺难受的,我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变差了很多,有时候还朝她摔东西,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明明不想那样做的。”
“晚晚,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当初她怎么就看上我了呢!以她当时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那样的话,她也就不用每天都去菜市场,也不用穿那些地摊上淘来的衣服。以前,她每一次针对的你的时候,我都会保持沉默,因为我知道那都应该怪我没本事,我不能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当初……”
他叹着气,眼睛有些湿润,这辈子他也从来都没有流过眼泪,可是回过头想一想这么多年的生活,他也只能无奈。
有人说,女人如水,因为她们天生就是温柔善良的,是生活逼得她们改变。
“爸,您别这么说,这么多年都已经走过来了,以后我们的生活也只会越来越好的。”余归晚抿唇,浅浅地笑着说道。
李蕴呵呵笑了一声,敛下眼底的那一抹异样,又说道:“晚晚,这些话要是现在不说的话,我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因为医生说了,我这病到了后期就连说话都会变得困难,更别说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思路了,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抓紧吧!”
“不会的,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为您医治的。”
“你这傻丫头,这种病哪那么容易好啊!我已经问过医生了,这种病到最后大多数都是生活不能自理,不管是患者还是家属都会承受巨大的精神困扰,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的病情已经这么严重了,那我会选择放弃治疗的。”
“爸,你这说的什么话?”
……
余归晚忘记自己是怎么从病房里走出来的,眸色一寸一寸地黯淡下来,她一直安静地坐在过道的长椅上,双手紧紧地交叉在一起,脑袋低垂着,目光的焦距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
柔和的灯光如绸缎一般倾泻下来,落在她的肩上,发梢,同时还有微微出神的睫毛上。
“晚晚,真的是你呀!”
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轻轻地落入她的耳中,余归晚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庞硬生生地闯入了她的眼帘,几乎是没有任何的预兆。在这之前,她总以为自己跟易扬的父母再也不会见面了,可是偏偏那么巧,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了易扬的父亲。
在她的记忆中,易爸爸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中年男人,每次她跟易扬回家的时候,易爸爸总是那么热情地招待她,几乎比她当成是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相比起对她冷漠的易妈妈来说,这两者之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而且每一次易妈妈刁难她的时候,易爸爸都会在一旁帮着她。
“爸,你这是……”
余归晚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易爸爸的身边虚扶了一把,毕竟她曾经是老易家的儿媳妇,叫了三年多的“爸爸”,一时之间竟有些改不过来。当余归晚意识到自己在称呼上的尴尬的时候,嘴角不由得微微扯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听到她依旧没有改变的称呼,易爸爸的眼角顿时就湿润了,拉着她的手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爸,您没事吧?”余归晚微微笑了笑,眸中一闪而逝的愕然之色,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浅笑,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易爸爸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将自己的双手缩了回去,脸色略微有些尴尬的样子,讪讪地笑着说道:“我没事,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一直都好着呢!”
“妈呢?最近还好吗?”她又问候了一句,即使已经离婚了,有些事实却依旧无法更改的,只因为曾经真实地存在过。znom。
“你妈她……”易爸爸微微叹了一口气,脸色顿时就黯淡了下来,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她现在就住在病房里,不过,我现在是来接她出院的,医生说了,她患的这种病叫做什么……阿尔茨海默病。”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停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症,医生还说,这病根本就医治不好的,住在医院里也就只能多花一些冤枉钱,与其这样,倒不如接回家好好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