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御街望去, 尽头便是皇城。
皇城的正门宣德门气势逼人, 进入皇城之后更是楼阁峥嵘,一派恢弘的模样。
正是深秋时节, 赵祯在皇宫内宴请众兄弟, 不少大臣私下议论纷纷, 有人甚至猜测仁宗是有了立储的心思。
赵止的轿子刚落下后, 一抬眼便看见赵桀从身旁经过,他出声叫住他道:“皇弟,听说前些日子你受了伤,如今可是已经无碍?”
“多谢皇兄挂念,已经无碍了。”赵桀闻言停住了脚步,淡淡回了句。
“这不是义王和信王吗?”两人说话间,身后响起了一道浑厚的男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宋仁宗赵祯的堂兄赵允让。
“汝南王也来了。”赵止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赵允让,言语中似乎带着一丝惊讶。
赵允让知道赵止对他怀有敌意, 自是无奈的笑笑,看向一旁的赵桀道:“圣上早便已经到了, 我们可不能让他等太久。”
赵桀闻言点了点头, 随即便跟着赵允让一起进了内殿。
看着他们两人并肩而去的背影, 赵止咬了咬牙。之前圣上生了场病, 立储一事便一再被拿到朝堂之上议论。有人私下猜测圣上是想着过继一个‘儿子’来做储君, 若这猜测成真, 那最佳人选极有可能就是汝南王赵允让之子。
内殿之中, 皇室云集。
赵祯端起了酒杯抬眼望去,不远处被分成两排正坐在桌前的皇室兄弟们也正望着他。
“天气渐冷,之前重阳节没能好好相聚,今日便找了个机会将众兄弟请来聊天喝酒。”赵祯这么说着,不少人已经开始纷纷附和:“圣上心思缜密,实在是我等的荣幸。”
“能够和皇兄喝酒谈天,自是乐在其中。”
“皇兄心有大义,我等敬服。”
……
赵祯闻言唇角的笑意渐浓,任何人都喜欢听好话,皇帝也不例外。即便知道这好话不一定是真的,亦是如此。
赵祯喝了杯酒,看了眼台下的桌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不远处靠近他的那一桌道:“义王,前些日子听说你受了伤,如今可已经痊愈?”
“多谢皇兄关怀,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赵桀闻言赶忙出声回道。
“嗯,如此便好。”赵祯说着眼睛扫向台下的桌子,语气平淡却似乎带着一抹威胁一般:“朕已经派人去调查此事,绝不会让你的伤白受的。”
“多谢皇兄。”赵桀举起酒杯向赵祯道谢,眼睛瞄向对面桌子的赵止,见他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次厄尔多行刺一事,他早便猜到十有八九会和赵止有关系。只是如今行刺之人已死,他想要揭发他就更难了。
赵祯一向最是反感兄弟内斗,若是他没有证据便去告赵止一状,搞不好还会得到反效果。
这么想着,赵桀低下头去默默喝起酒来。
宴席进行了三个多时辰,从早上到了午后,阳光正好,赵祯似乎心情也不错。
赵允让看了看赵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宴席结束的时候,赵祯出声叫住了赵允让。
等其他人都退出内殿之后,赵祯才从台子上走了下来,到了赵允让的面前。
“堂兄,怎么今日宗实没和你一起过来?”赵祯这么问道,见赵允让身子一震,心中好奇听到他说:“小子偶感风寒,如今正在府上休息,等他病愈,便让他亲自来面见陛下。”
“如此甚好,说起来我也有许久没有见过他了。”赵祯这么说着,难免有些心虚。
赵曙原名赵宗实,原本是赵允让的第十三个儿子。
宋仁宗赵祯自己没有儿子,于是在景佑二年(公元1035年),三岁的赵曙被接进皇宫之中交给曹皇后来抚养。
后来他的亲生儿子豫王赵昕出生之后,赵宗实便又被送回了赵允让的身边。
似是有什么魔咒一般,庆历三年(公元1043年)正月,赵昕早夭,赵宗实又一次受到了赵祯的重视。
皇祐二年(公元1050年),赵宗实便官至右卫大将军。
赵祯见赵允让低头不语,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便不该将赵宗实还回去的。
赵宗实自小生在皇宫,接受最好的教育。他天性极为孝顺,从不嬉戏玩乐,节俭朴素,大有继承他的风格。
若是他一直长在皇宫之中,如今定然是将他视作生父一般。
可亲生父亲在身边,他又怎么比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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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州城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十一月刚到,空中便飘起了小雪。
红菱站在狄府的房顶,望着不远处人烟稀少的街道,心中隐隐有些感叹。
从狄青来到陈州粗略的算起来也不过不足三月的光景,可这三月之中,前前后后已经有四波人奉朝廷之命来‘慰问’狄青了。
而今天来的人正是第五波。
领头的人穿着厚厚的棉衣,手里捧着一个汤婆子,进入狄府看见狄青的时候,眼中满是惊讶之意。
“狄将军,我是奉圣上旨意前来探望你的。”他说着看看身后,摆手示意他们将暖炉抬进客厅。
“天气渐寒,这是圣上赐给将军的暖炉,将军务必好好保重身体。”那人说着不等狄青回应,便径自带着属下离开了。
狄青站在府门口,双手握成拳又随即无力的松了开来。
他们明明知道狄青如今生活拮据,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煤炭,送给他暖炉却不送煤炭,这简直就是□□裸的讥讽。
这么想着红菱皱了皱眉,随即从房顶上消失了。
第二天当狄青醒来的时候,暖炉旁放着一筐煤炭摆放的整整齐齐,客厅的桌子上摆着好几套加厚的棉衣,棉衣旁放着一些银两,衣服上方还有一张纸条。
狄青有些好奇的翻开纸条来看,却是不禁一怔:
“狄将军,我知道你早便知道我的存在了。我是药圣的随从红菱,这些日子并非有心偷看你,实在是你汴京城的朋友们放心不下你。将军驰骋沙场,人人闻风丧胆,如今屈居在陈州城中,心中自是委屈。但请将军务必保重好身体,勿要遂了那些在暗处等着看好戏的人的愿。”
狄青看完纸条之后,将桌上的衣服展开穿在身上之后,不禁又是一怔。
这衣服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若不是他的儿子狄咏,他实在是想不出谁会这么了解他的尺寸。
这么看来这红菱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她是药圣的随从,又是因为汴京城的朋友的请求才来保护他的,那么说的话就只有苏家人了。
毕竟,史凌汐是药圣的徒弟,如果不是她,药圣又怎么会派随从出马?
这么想着,狄青心中有些感激。
算起来,加上这一次,史凌汐已经救了他三次。
他不知道为何她要如此帮他,只是觉得在这勾心斗角的世上,能有人没有所图去帮忙,实在令人感动。
原本朝中官员屡屡讥讽,这几月下来,他几乎就要崩溃。
可如今他却释然了,他可是沙场上以一敌百的勇士,利箭都不曾要了他的命。若是如今他当真因为几句嘲讽,便轻视了自己的性命,那才是真的不值得。
他们越是想要看到他狄青落魄的模样,他便越不能让他们看见。
这么想着,狄青拿起桌前的银两。从现在开始,他要好好做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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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汴京城,街道旁的枫叶已经泛红。
大相国寺的钟楼上传来阵阵浑厚洪亮的钟声,声音传遍京城。
史凌汐他们此时正走在街上,准备去义王府找赵桀一起去欣赏剩下的汴京八景中的其他景色。
汴京八景分别是:“繁台春色、铁塔行云、隋堤烟柳、金池夜雨、州桥明月、汴水秋声、相国霜钟、梁园雪霁。”这八景之中有五景是在春夏,而剩余的三景则在秋冬。
重阳节之前他们已经见过了那‘汴水秋声’,如今正是深秋时节,又恰逢霜落,正是‘相国霜钟’之景欣赏的绝佳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