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 张向阳和张向民两兄弟拎着东西走亲访友,过得相当忙碌。
初五这天,张向阳带着何方芝一起到张二梅家。
是说八号去医院看看, 但张向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他媳妇是个医生, 让她先看看, 心里也能有点底。
到了吴家, 张向阳眉毛倒竖,吴家比前几天他来过的那回更破了。
原本已经开裂的土坯房经过这几年的风吹雨打已经岌岌可危, 好似下一秒就会崩塌似的。
他皱着眉, 看着那房顶上的积雪,“二姐, 这房子还能住人吗?”
张二梅苦着脸,“不住这, 还能住哪啊。总不能睡在大马路上吧?”
张向阳暗自琢磨,这房子指定是不能再住人了, 谁知道还会不会再下雪啊。要是这房子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 再来几场狂风骤雨,那这房子……
可是不住在这儿, 他们这一家老小,好像也没别的地方可住了。
他想到之前大哥说爹已经帮着买好了门面。也不知道能不能住人?
张二梅已经进了堂屋,见三弟迟迟没有进门, 回头一看, 他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方芝拉了下他的袖子, 提醒他, “赶紧进屋吧。”
张向阳这才回神,表情严肃。
到了屋里,昏黄的灯光让他看不清吴成虎的脸。
张向阳不自觉地又皱起了眉头,“二姐,你们这灯怎么暗啊?应该换个亮一点灯泡。”
张二梅搅着手指,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忍不住刺了一句,“换个亮的,电费能贵得吓死人。”
床上的吴成虎一动未动,张向阳却轻轻叹了口气,对这个便宜二姐,他现在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了。
何方芝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手电筒。
中医讲究的就是望闻问切,她不看脸色还怎么看诊?
一通诊断过后,何方芝脸色已经是相当难看了。
张二梅见她一直不说话,忙催她,“这腿还能不能治啊?”
吴成虎也紧盯着她,任谁瘫在床上一年多,也不想继续瘸下去。
张向阳明白他媳妇的为难之处,轻声咳了咳,问道,“能治好吗?”
何方芝点了点头,“能治好。就是花费……”
张二梅脸色瞬间不好了,吴成虎紧握着拳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张二梅。
他知道指望自家老娘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小舅子既然愿意过来,说明对他还是有心的,他当即舍下脸面,“三弟,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治腿?我还不到四十,还不想成瘸子。”
张向阳很同情他,也愿意帮助他。但是比起让吴成虎领他的情,张向阳更愿意他站在二姐身后,对二姐不要阳奉阴违,表面跟个鹧鸪,私下里却在搞小动作。
张向阳看了眼何方芝,“治腿要花不少钱,如果你是给我家干活摔断的,哪怕我自己掏钱,替你治钱都行。但是你不是。”他看向张二梅,“二姐,你说吧。想不想治?”
张二梅没想到弟弟会这么说。明明在娘家的时候,他还让她一定要把她男人的腿给治好呢。
她脑子不够活,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她弟弟的真正用意,心里也越发感激。
就在她迟迟不肯答应的时候,吴成虎内心是煎熬的。
以前一直被媳妇压制得死死的。一点男子汉的尊严都没有。他心里就越发想要靠近亲娘。虽然亲娘不是最疼他的,可这世上的娘哪怕再不好,也比媳妇强。
于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他时常偷偷拿家里的东西孝顺亲娘。
就说一年前盖屋这事儿,他没敢告诉媳妇。因为没钱,他媳妇一定不同意。所以他是偷偷去的。找的借口也简单,说是工程队让他先帮着干几天,试试他的力气。
这种事在工程队常有。
可谁成想,他居然被房梁上掉下来的木头砸断了腿。
他媳妇因为生气,根本不愿意借钱给他治。他娘在得知需要花几千块钱治腿后,就再也没来看过。
这一年半,他每天都要看媳妇的冷眼。她说的话钻心窝的疼。有时候恨不得找把菜刀了结了自己。
但是他不敢,太疼了。于是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折腾到了现在。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他听到她媳妇那熟悉的刻薄声,“治吧,治吧,治好了,让他再给他姥爷盖房子去。”
张向阳抽了抽嘴角,“二姐,你之前在家里向咱爹哭着让我们一定要帮你治腿,怎么当着姐夫的面,你又这个态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