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十分丰盛,崔皇后并不怎么动筷,只是给赵朴真介绍:“都是下边人准备的,据说是你们这边的名菜,这个陈皮蒸鲜鲍倒还有些意思,竹笙花胶烩海皇也不错,黄金海胆炒丝苗,这些咱们京城吃不到,其实我好奇的是:海皇,是什么?”
赵朴真背上寒湿,一句话不说,她怕自己一开口就要暴露出她在宫中多年养出来的官话口音来。
旁边布菜的妈妈打圆场道:“虾仁、蟹肉之类的海货。”
崔皇后笑道:“原来是这样,把几样海味统称是吗?味道鲜得很,快给白小姐盛上一碗,喝了暖暖身子,这儿虽然比京城暖多了,却也还是有些凉的。”
赵朴真肚子里的确是咕咕作响了,但她并没有动那汤,汤会让她加重涨奶的情况,一旦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身份,自己还见过了崔皇后,那等待自己的只有灭口。所幸今日出行,为了防止奶水外露出丑,她专门垫上了厚厚的裹胸和垫子,一会儿找机会挤掉便可。
她只是挑了点菜叶子吃,崔皇后看着她的举止严谨中不失优雅,显然经过一番精心训练过,心里却又重新起了一个新的念头,这个念头在她看到白小姐的国色之姿的时候,就已不可遏制的升了起来——大概这样,能缓和这些日子以来,太子和自己越来越生疏紧绷的关系吧。
她终于开口,却是石破天惊的话:“当今太子,是我的儿子。”
赵朴真吃了一惊,几乎食不下咽,看向崔皇后。
小姑娘的眼睛圆滚滚的犹如幼鹿一般,崔皇后心里微微一软,继续道:“如今我已出家为女冠,道号知非,不知道你的父亲会不会和你说朝局的事,我听说他是要将你培养为接班人,坐山招夫,想必你也不是那等当真天真无邪孩子,我也看过你秋闱写的策论,写得还不错,有些想法,你说,国家应当免除小商户的税,这样反而才能使商户越发积极地收货去卖,这样才会增加农户的收入。”
赵朴真心里一跳,崔皇后微笑道:“其实你这看法,有道理在,但是这却是建立在太平年代,没有战乱,农户壮丁足够的前提下的,朝廷为什么不肯鼓励人从商,因为农为立国之本,若是大家都不肯种粮,都去逐利了,那大家连饭都没有的吃了,朝廷无粮,那是要动摇国本的。如今咱们朝廷刚刚打完和突厥的恶战,你在南方,大概不知道,北方如今十户九空,壮丁几乎都已没有,就是免赋税——也没有人种田,大片大片的地都荒了,到处缺粮……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为良田,人丁兴旺,安居乐业,这些,都不是兴商能解决的问题,唯有重农抑商,休养生息,衣食足方知荣辱。”
“你写策论也好,写诗文也好,一定要记得,从你自己的立场跳开来,要从整个国家,从朝廷,甚至从皇帝的角度来立论,这样就容易写得好。”
赵朴真听她徐徐而谈,语调舒缓,声音清而软,举止优美,眉间一颦一笑都带着一种令人舒服的感觉,令人不知不觉心生欢喜,和她交谈,俗尘远去,令人忘忧。
真尤物也,赵朴真心想,当年身为小叔子的今上,看到这样的皇嫂,怕是轻而易举被她迷住吧?
窦皇后和她一比,简直是连脚指头都够不上。
她心里想着,崔皇后却继续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你立刻就要进京参加春闱了,若是你真的喜欢,我保你可以拿到女状元之位。”
赵朴真心里又怦然一跳,前三甲,只能是皇上钦点,她果然能如此自信,能够让今上听她的话?白英的文章,写得只是一般,京城科考,即便是女科,天下济济人才,白英的文采,实在不够看,年纪又轻,不过在自己手下教了不到一年,哪里就能敢说女状元?能考为女进士,就已算是侥幸了!
崔皇后看她脸上神色,笑道:“不信?是不是也是听了传言,说太子不是今上的儿子,迟早要被废?所以你父亲才胆子大得接了连山那边的货,也不打听打听,这原是谁家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