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找我么?”一线澄澈如水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背后响起。随后,钟可情便挽着贺迟的手,从楼梯口一步步爬上来,姿态端庄,宛如高贵的公主,神圣不可侵犯。她穿
着一身印花短裙,裙摆边上想着镂空的蕾丝,面上化着极为精致的妆容,长发弯起,看上去像是刚刚参加晚宴回来。
张小蝶一怔,赶忙迎上去:“子墨小姐和贺医生回来了。”她笑对钟可情,“方才老太太还问我你去了哪里呢。我一觉醒来就不见了你的踪影……”钟可情眨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疑惑地看向季老太太:“奶奶找我是有什么急事么?”她又扭过头,满脸无辜地看了看季子姗和江美琴,“子姗姐姐和江阿姨怎么也站在
我房间门口?”
这都哪出跟哪出?
季老太太原本是要发怒的,但看到钟可情那副浑然未知的表情,一口怨气堵在喉头,想发火却又发不出。
江美琴可不是好说话的主,她上前一步,冷冷望了钟可情一眼,道:“小墨,你老实回答,今天晚上六点到七点之间,你是不是去了东山别墅?”
钟可情眉头一皱,“江阿姨为什么这么问?”
“你还装傻!”季子姗脾气暴躁地很,上前便指着钟可情的鼻尖怒斥道,“你一定是去了东山别墅,不止如此,你还偷偷将沈阿姨藏起来了?”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钟可情一脸无辜。季老太太脸上的神情僵硬到了极致,良久才道:“小墨,你妈妈失踪了,如果是你带走了她,你乖乖承认,向奶奶认个错,奶奶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但倘若,你一再隐
瞒,奶奶绝不姑息!”
呵……认了错,你就会放过我么?
就算你放过我,江美琴母女也会死揪着我的小辫子不放,我有必要那么傻么。钟可情静默不语,倒是贺迟向前走了一步,牵着钟可情的手臂,朝着季老太太鞠了一躬,毕恭毕敬道:“老太太,今晚小墨陪我出席了好友的婚宴,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摔
了一跤,擦伤了手臂,我这才先送她回来休息。”
贺迟说着,钟可情伸出手臂来,露出手腕出的擦伤痕迹。
季老太太仔细看了看,那丫头的手腕确实是受了伤,可见贺迟说得不假。
“不!不可能!她一定是在撒谎!”季子姗好不容易才设下这完全之策,只等着季子墨落马,谁想到那丫头现在却撇得一干二净!
“季大小姐是在说我撒谎么?”贺迟冷眉一挑,目光冰冷地扫过季子姗的脸,锐利的视线似要将她的面部撕扯开来。
贺迟冷笑一声,静默望向季老太太,道:“老太太,小墨怕你担心,接近七点的时候,让我给您发了短信报平安,您应该收到了吧?”
季老太太掏出手机来,季子姗赶忙夺过手机去看,屏幕上果然有一条贺迟发来的已读短信。
季子姗当即懵掉了,那条短信的状态是已读,也就是说季老太太一早就看了短信,她故意不说,为了就是看她们母女像跳梁小丑一般帮着她找沈惠洁的行踪!
季子姗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季老太太冷哼一声,狠狠白了江美琴一眼,双眸之中满是对她们母女的鄙夷。
江美琴也是惊魂未定,这老家伙一声不吭地看着她们唱大戏,非但不揭穿她们,还配合着她们演戏,究竟是安得什么心!
钟可情静默许久,瞪着迷茫的目光,望向众人,一脸不确信地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我妈妈失踪了么?”
季老太太无奈地点点头。
钟可情的眸光当即暗沉下去,面色煞得惨白,横了一双疑惑的眼眸,瞪向季子姗母女:“我妈妈好好的在东山别墅呆着,怎么会失踪?”
江美琴被她瞪了浑身发麻,连忙摆手道:“你别看着我,又不是我绑走的人——”
她话音刚落,隔壁房间就“砰”得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屋子都跟着颤了颤。
贺迟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钟可情护在怀里。
砰砰——
不远处又传来两声巨响。
季老太太眉头一拧,冷声问道:“什么声音?”
嘎吱嘎吱……
别墅里还在发出奇怪的声响,一阵一阵的,像是有人在移动着家具。
钟可情挣脱贺迟的束缚,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听,而后转过头,看了一眼季老太太,伸手指了指隔壁的房间道:“是从子姗姐姐的房间传出来的——”
季子姗一脸迷茫,江美琴更是不明所以。
季老太太眉头一皱,横眉望向季子姗:“你在房间里放了什么东西,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季子姗摸不着头绪,瞪着一双迷惘的眸子道:“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钟可情与张小蝶相视一笑,而后走到季老太太身边,淡然道:“奶奶,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季子姗不悦得一跺脚,斥道:“那是我的房间!”
钟可情不怒反笑:“子姗姐姐,你的房间又怎样?你方才和江阿姨不也带着奶奶进了我的房间么?”
钟可情一句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隔壁房间的声音还在继续,一颤一颤地,震得整栋别墅都在晃荡。
季老太太眉头一皱,“去看看——”
钟可情不由一笑,嘴角挂着几分狡黠,挑眉望向江美琴。
江美琴的视线触及钟可情嘴边漾起的那一丝邪肆的笑意,她的心忽的一凉,总觉得哪里出了错。
“等等……”
走到季子姗房间门口的时候,江美琴慌张地伸出手臂,拦在了钟可情身前,“屋里没什么。中午的时候窗户忘了关,应该是外头野猫跑进来,打翻了东西。”
贺迟哼了一声,开玩笑似地对季老太太道:“老夫人,你们这一带的野猫可真厉害,连二楼的阳台都能轻而易举地爬上来,相较之下,我们医院的野猫,可就弱爆了——”
季老太太自然知道贺迟话中含义,她眉头一拧,斥道:“开门!”
江美琴面容僵硬,整个身子愣在那里,动也不动。她惨白着一张脸望向季老太太,像是恳求道:“屋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江阿姨不肯开门,该不会是在屋里藏着什么不干不净的男人吧?”季老太太一直对江美琴勾引季正刚的事情耿耿于怀,钟可情故意这么说,为得就是要激动季老太太。
季老太太确实不是好惹的主儿,她伸出手臂来,一把将江美琴推倒在地,双臂用力一推,季子姗的房间大门便被撞开了。
季老太太第一个冲了进去,才走没两步,她就僵住了身子,动也不动地看着前方。贺迟和钟可情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正对席梦思的一张木椅上,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被捆住了,她的四肢上缠着一圈又圈的厚厚绳索,粗糙的绳子紧紧束缚着她的身
体,将她五花大绑在木椅上。
“呜……呜呜……”
面容脏兮兮的女子,头发疯乱,她的嘴巴上贴着胶带,口中依依呀呀地发出一些破碎的音符。
她的身体拼命地挣扎,带动着椅子向前移动。椅子的后脚因为她的前倾,也跟着离了地,但又终究因为力道不够,复又“砰”得一声砸回地板。
椅子的四只脚与大理石的地面不断发生着摩擦,故而发出一些“嘎吱嘎吱”的声响。
“天……天哪……”张小蝶惊慌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难以置信地惊叫出声。
江美琴知道出了事,却因为视线被挡住,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心急地拨开面前的张小蝶和钟可情的身子,探出脑袋一看,整个人震惊得无法发出声音。
季子姗跟在她身后,小声试探着问道:“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江美琴移开身子,给季子姗腾出一块空地来。
季子姗望着椅子上的人,忍不住惊叫出声:“沈……沈惠洁……她,她怎么会在这里?”钟可情掩着口鼻,忍不住呜咽出声。她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木椅一侧,伸手就去解那粗厚的麻绳,无奈那绳子太过结实,她拼命撕扯,都无法解开。麻绳擦过她手腕处的
伤口,沾着殷红的血迹,这血迹与沈惠洁衣服上的血迹混在了一起,叫人无法辨认究竟是谁在流血。
贺迟见状,赶忙冲上前去,一把摁住钟可情的手臂,将她拉开,冷声道:“你受伤了,我来解——”
说罢,贺迟长臂一挣,那粗厚的麻绳便应声而断。
沈惠洁吓得不敢说话,直往钟可情怀里钻,口中还不停低声喃喃:“宝宝……宝宝……”
沈惠洁因为遭受巨大的打击,导致疯疯癫癫,智商停留在十年前,所以,她口中的“宝宝”自然是在喊钟可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姓沈的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季子姗原本就不聪明,不知不觉中被钟可情阴了一招还不自知。
钟可情目光一狠,利剑一般朝着她射过去:“子姗姐姐,我也很想问问,你将我母亲五花大绑,困在你房间,是想做什么?杀人灭口么?”
“是不是因为我母亲看到了些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所以你就这样对待她?”钟可情话中有话,暗指周阿姨的死是季子姗所为。
巧得是沈惠洁突然疯癫起来,一个劲儿地往钟可情怀里缩:“怕……怕怕……杀人了,杀人了——”
季老太太一听,心中当即有了判断。
江美琴吓得说不出话来,季子姗则是有苦难言。
这一场计谋,原本是她们早早布置好了,专为赶走季子墨而设下的,如今却弄巧成拙,自己栽进了自己挖好的坑里。
事情原本就错综复杂,是她们先动了歪心思,自然不敢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季老太太狠狠剜了季子姗一眼,厉声呵斥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子姗惊慌失措:“不,奶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季老太太眉头一拧,“事情搞清楚之前,不许你再喊我奶奶!我可没有一个身为杀人犯的孙女儿!”她淡淡扫了江美琴一眼,复又看向季子姗,循循善诱道,“说吧,是不是
你妈妈指使你这么做的?这一切的主谋,都是你妈妈对不对?”
季老太太眸光闪烁,精光迸发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好像在说: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你妈妈身上,你还是奶奶的好孙儿,奶奶会原谅你的——
季子姗支支吾吾着不敢说话。
当此之时,江美琴突然转过身,扬起手,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杜鹃便是狠狠一巴掌,厉声斥道:“混账东西!这些事情一定都是你搞出来的!”
杜鹃惊吓不已:“夫人……我,我没有……我只是依照你们的吩咐……”
啪——
不等她说下去,江美琴又是一个耳光甩过去,打得她嘴角破裂,鲜血直流。
“方才不是你说的么?说子墨去了东山别墅……”江美琴目光一冷,“你分明就是想引开我们,然后再偷偷把季夫人运走!”
杜鹃拼命地摇头。天知道,她只是依照江美琴母女的吩咐,故意捏造季子墨去过东山别墅,别的事情,她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江美琴目中含恨,两个耳光下去,她的十指都有些发麻了。她下手极狠,为的就是要杜鹃这个蠢货当替罪羔羊!杜鹃是她们安排在季子墨身边的眼线不错,可这个线人实
在太笨,居然给了她们错误的时间,以至于她们没能按计划行事,没能在东山别墅,将季子墨逮个正着!季子姗一听,当即反应过来,急切望向季老太太,“奶奶,我妈妈没有指使我!这件事情,我们完全不知情!杜鹃这丫头先前曾经巴结过我,让我把她从东山别墅调来季子
墨身边,她这样做,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杜鹃见她们母女反咬她一口,心下一慌,朝着钟可情求救:“子墨小姐,你相信我,我没有做过。一切都是她们母女指使的!”
钟可情冷眼相对。既然她一开始就选择了背叛她,又凭什么来奢求她帮她说话?
她的嘴角不由扯出一抹冷笑,这种狗咬狗的场面,虽然恶俗,但有时候还真挺解恨的!
杜鹃见钟可情沉默不语,心下一沉,面如死灰。“周阿姨的死是不是也与你有关?”江美琴想要将所有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急中生智道,“你一定是一早就算计好了,想要绑架季夫人,却不巧被周阿姨撞了个正着,你担
心被她拆穿,所以就杀人灭口了!”
杜鹃慌乱地摇头,双腿颤了颤,颓然跪倒在地:“不!我没有杀人!”她赤红着一双眼眸,狠狠瞪着江美琴。
“是么?”江美琴突然弯下身子,凑到她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杜鹃的面色顿时暗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