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麓突然就想起来之前程娆说过的一句话，具体的措辞她不记得了，反正意思就是说她和尉赤不合适，因为尉赤根本就不懂女人的心思。
当时萧麓是完全不信的，毕竟她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但是经过今天的接触之后，萧麓觉得程娆说的是有道理的。
这样的男人……相处久了真的会觉得很无趣。
但是，萧麓还是很喜欢尉赤。
其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尉赤身上到底有什么可以吸引她的点，但感情就是这样不是吗，你永远都不可能讲事实摆逻辑。
因为男女之间的感情，本身就是没有逻辑的。
………
吃完晚饭，尉赤和萧麓一并从餐厅里走出来。
虽然来之前是萧麓说了她要请客，但最后还是尉赤买的单。
理由很简单，尉赤不喜欢让女人买单。
从餐厅出来之后，尉赤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看过时间之后，尉赤这样对萧麓说。
萧麓听到尉赤这么说之后愣了一下。
她本来以为，尉赤好歹会送她回去的。
但是看他现在这样子，好像完全没有要送她的意思。
这么一想，萧麓有些难受。
她真是不明白，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还是说……她就这么不讨人喜欢？
萧麓虽然没有自恋到觉得自己美若天仙，但她觉得自己的长相还是挺不错，起码……不该是这样。
但是尉赤已经这么说了，萧麓脸皮薄，也不好再提出来让他送自己回去。
于是乎，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好，那我打车回去了。”
她特意强调了打车，内心多少还是抱着一点儿希望，希望尉赤能在这个时候接一句“我送你吧”。
然而，并没有。
尉赤只是点了点头，对她说：“注意安全。”
这下，萧麓内心仅有的那点儿希望算是全部破裂了。
她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叫了一辆车。
**
等她叫完车之后，尉赤就跟她道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尉赤满脑子都是萧麓之前说过的话。
知道了程娆前男友的职业之后，尉赤好像突然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会是那个反应。
所以……是把他当成替身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也有跟萧麓聊到过职业上的一些事情，萧麓说他的态度和她哥哥很像。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谁是愿意被说跟谁像的，尤其对方的身份还那么敏感。
萧麓越说他和她哥像，尉赤心里就越不爽。
他无法接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当了别人的替身这件事儿。
这对他来说，简直太伤自尊。
尉赤紧绷着下颚开车，一路上，脸色都很难看。
**
程娆这几天的都待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
大概是太长时间没过过这种安逸的日子了，不知不觉竟然胖了几斤。
不过她本身就很瘦，胖几斤完全看不出来，就是脸色看着比之前红润了。
保姆阿姨开心得不行，然后一个劲儿地说她还是要有点儿肉才好看。
程娆知道她是好意，所以也没反驳。
这样的日子差不多过了十几天吧，然后程娆就接到了邵东的电话。
她从MSF出来之后就没跟邵东联系过了。
程娆这个人确实比较淡漠，别人不跟她联系的话，她也很少主动去和别人联系。
不过，邵东联系她，她也不会不接电话什么的。
程娆接起了邵东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到了邵东的声音：“程娆，你最近怎么样？”
之前程娆突然间离开了MSF的营地，后来邵东去问林主任，林主任说她不打算再做这一行了。
虽然林主任这么说，但邵东是完全不相信的。
按照他对程娆的了解，程娆是绝对不会这样放弃这个职业的。
程娆离开之后邵东一直都在想办法联系她，但前段时间她的手机一直都没信号，根本拨不通。
后来邵东又被安排去了B国，那边常年处于动乱之中，移动信号很弱，再加上那边形势严峻，他每天都要救治大量病人，跟程娆联系这件事儿也就搁浅到一边儿去了。
这两三天，邵东终于忙完了。
回国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联系程娆。
这一次，程娆的电话终于是打通了。
“我在家，怎么了。”程娆顺口回了邵东一句。
邵东听到程娆这么说之后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问：“林主任说你不打算继续在组织里呆着了，真的假的？”
现在，邵东只想先跟程娆确定这个问题。
程娆想都没想就否认了：“没，下次任务什么时候，我还会去的。”
既然她跟尉赤已经两清了，医疗队那边肯定是不需要过去了。
要她每天待在家里吃吃睡睡，日子久了她也不愿意。
而且，如果长期在洛城呆着，黄萍真的有可能会让她去公司上班。
这一点程娆是非常排斥的。
她曾经发过誓，这辈子都不经商。
商场那样的环境，真的不适合她。
邵东听到程娆这么说之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有些欣慰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这份事业的。”
在组织里，邵东和程娆算是关系比较好的那种，程娆虽然没有在言语上表达过自己究竟对这份工作有多热爱，但是，她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不热爱，她不会连续一年多的时间在各个充斥着危险和瘟疫的国度兜转，更不会那么尽心尽力地去医治病人。
虽然程娆表现得冷漠，但邵东一直都觉得，她内心是非常善良的。
邵东感叹了一会儿，然后将下次任务的地点告诉了程娆。
“下次我们要去W地区，大概就是这两天出发，据说反动组织最近一直在烧杀抢掠，很多无辜的人受伤。”
说起来这个，邵东的声音有些动容。
其实，决定做无国界医生的人，大部分都是有种忧国忧民的心思在的。
邵东是很典型的那种。
当然，这种心理程娆也有，但她没说过。
怎么说呢，她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其实是很消极的，尤其是在萧野去世之后，她几乎已经对生活不抱什么希望了。
她只是想靠着自己的这双手，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就当是给自己积阴德吧。
程娆听完邵东的话之后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嗯，下次一起走吧。”
邵东：“好。”“对了。”
邵东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之前去了哪里？”
程娆：“有一些私事，已经解决了。不影响以后的工作。”
程娆虽然和邵东关系还可以，但是她仍然不会和邵东透露自己的隐私。
她相信，她这么说了，邵东也会明白的。
果不其然，程娆这么一说，邵东就没再接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笑了笑：“好，那我们先把机票订一下。
这次有新的同伴跟我们一起走。”
程娆：“哦。”
………
和邵东打完电话，又到了晚饭的时间。
破天荒地，黄萍竟然提前回来了。
程娆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跟她在家里的餐桌上一起吃过晚饭了。
她们母女两个人这几年关系越来越僵硬，沟通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更别提一起在家里吃饭了。
她们母女两个人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保姆阿姨是最开心的了。
这些年她们母女一直在闹矛盾，能这样心平气和坐在一起的次数着实不多。
这几天黄萍没找茬，所以程娆对她的态度也还算可以。
不过，她很少主动找话题和黄萍聊天，所以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
保姆阿姨做了两荤一素，程娆就一直在吃素菜，荤菜碰都不碰一下。
黄萍其实一直都不知道程娆吃素的事情，毕竟她们母女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太少了。
看到程娆一直吃那一盘菜，黄萍顺口问她：“怎么了，不合胃口？”
程娆：“没，我不吃肉。”黄萍听到程娆这么说之后愣了一下。
虽然这些年她们母女两个人关系紧张，但是黄萍还不至于不连程娆的口味都不记得。
她从小到大都爱吃肉，小时候几乎每顿饭都得吃肉，要是一顿没肉还会不开心。
可是现在，她却说自己不吃肉？
黄萍完全不知道她的口味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
愣了一会儿之后，黄萍笑了：“怎么，你这是要当素食主义者？”
程娆没有接话。她还没傻到去告诉黄萍，自己是为了萧野才吃素的。
她不是那种会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
程娆的态度难得这么温和，黄萍感觉她今天状态不错，于是继续道：“你这两天在家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吧，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去公司？”
程娆本来以为，今天这顿饭，黄萍能稍微消停一点儿。
没想到，她竟然还是提起了她不愿意提起的话题。
一听黄萍这么说，程娆脸上就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公司的事儿我没兴趣，也帮不上你。”
黄萍捏着筷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难得没发脾气。
难得这么和谐，其实她自己也不太想破坏这样的气氛。
黄萍叹了一口气，对程娆说：“公司是你爸毕生的心血，我好不容易才把公司保下来，本来就是要留给你的。现在你也不小了，应该学着慢慢上手了。我年龄大了，管不了几年了。”
黄萍很少在程娆面前这样示弱，今天应该是第一次。
程娆说不动容是假的。
她虽然淡漠，但绝不是铁石心肠。
但是，继承公司这件事儿，真的不在她人生计划的范畴之内。
所以，即使黄萍已经说了这种话，程娆仍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
好在黄萍今天没有像之前一样教训她，这个话题也算是这么糊弄过去了。
**
翌日洛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大早，程娆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开车去了洛城下属的一个县级市。
这个地方有一座非常有名的寺庙，不少人过来参拜。
程娆把车停在了寺庙外面的停车场的，然后撑着伞，朝着寺庙的侧门走去，轻车熟路。
萧野去世之后，程娆经常会来这里。
她原本是没有信仰的，就是在萧野去世之后，她一个偶然的机会来到了这里，然后认识了这边的主持。
后来，程娆在寺庙里给萧野立了牌位。
每次来的时候，主持都会带她去看看。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主持看到程娆之后，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她往前走。
前面一排人在诵经，程娆找了一个后排的位置坐了下来，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了一本经文，跟着他们一起念了起来。
每次来的时候，程娆都会跟着他们诵经一段时间。
其实她内心也知道，这样做多半是没什么用处的。
萧野人已经走了，不管她吃素还是念经，他都不会再回来。
但是，至少能寻求一些心理安慰。
对于程娆来说，心理安慰是非常重要的。
佛教讲超度，她想，如果她吃素诵经，萧野应该是可以上天堂的吧？
她活着，多救人，也可以去天堂。如果有来生，他们还会再遇。
………
盘腿坐了半个多小时，起来的时候，程娆的腿已经有些麻了。
诵经结束，程娆起身，走上前去，找到了萧野的排位。
然后，她从旁边取了三支香，跪下来，三鞠躬之后将香插进了香炉。
程娆一瞬不瞬地盯着萧野的排位，嘴唇翕动，无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程娆上香的的时候，主持就旁边看着。
主持法号“无他”，他和程娆认识有小半年了。
这次程娆过来，状态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她过来的时候，很痛苦，几乎每次都会流泪。
但是这一次，看起来倒是像从回忆中走出来的。
等程娆站起来之后，无他主持笑着对她说：“恭喜你。”
程娆听到他这么说，停顿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恭喜我什么？”
“放下执念之后，人生很精彩吧？”无他主持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发问。
程娆是聪明人，她知道主持口中的“执念”指的是什么。
他现在说她放下执念……
想到这里，程娆抿了抿嘴唇。
“您认为我放下执念了？”
主持：“当局者迷。在我看来，你今天的状态和你之前来这边的状态，已经完全不一样。”
听到他这么说，程娆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不一样吗？她自己真的没有察觉到。
难道是因为他跟尉赤上了床？
想到这里，程娆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些香艳的画面。
她的脸色愈发地难看，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她竟然在佛门净地想着这些苟且事儿，真是该死。
无他主持年近五十，这些年在寺庙里接触过无数生活不如意之人，他能看出来，程娆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新的问题。
于是，他再次发问：“是否有人取代了牌位上的人在你心里的位置？”
“没有，不可能。”主持的问题刚问出来，程娆马上就否认了他。
她的声音很着急，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但是，一般情况下，否认得太快，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无他主持是件过风浪的人，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什么受过打击的人都见过。
程娆此刻的状态，明显就是在心虚、否认。
无他主持侧目看了一眼萧野的牌位，然后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程娆听的。
“世人求爱，刀口舐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所得甚小，所失甚大。”
这段话程娆之前没听过，但是这几句跟佛经里有些话比起来算得上是比较好理解的了。
程娆认真品了品这句话，觉得很有道理。
然后，她点了点头，“是这样。”
“尽量不要让自己陷入到同一种痛苦中，有些事情一辈子经历一次就好。”无他主持如是说道。
这一次程娆没有接话，她垂眸思考了很久，觉得无他主持说得是非常有道理的。
刀口舐蜜，爱情不就是这样么。
她当初还以为自己的感情没有别人那么轰轰烈烈，受伤的可能性比较小。
谁知道，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
无他主持说得对，有些事情一辈子经历一次就好。
爱情这东西，还是不要再碰比较好。
她这辈子那样刻骨铭心地爱过一次萧野，这就够了。
………
程娆在寺庙里呆了一天，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外面一整天都在下雨，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程娆一路开车回到了家里，然后开始准备新一期任务出发时所需要的东西。
当然，要出任务这件事儿，程娆还没跟黄萍说过。
她心里头很清楚，一旦说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腥风血雨，都没办法改变她的选择。
程娆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带了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
经过一番思考之后，程娆还是决定不把这件事情告诉黄萍，干脆找一个她不在的时候偷偷跑走。
那天吃饭的时候她正好听说黄萍这两天要出差，这对她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