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把江面、山林镀上一层金色,江水轻轻地拍打着船体,发出整齐悦耳的哗哗声。两岸山林红叶似火,黄叶似金,夹杂在一片碧绿之中,如同一幅展开的锦绣画卷。
一阵江风吹来,吹得薛宝钗模糊了双眼,她用帕子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半响才轻轻地拭了拭眼。她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归故里,想着日益憔悴年老的父亲母亲,薛宝钗一阵心酸,她再也不是金陵薛家的那个娇娇女了,成了别人家媳妇,日日晨昏定省,伺候公婆。
她不是第一次坐船去京城,早两年她曾跟着母亲去京城,参选公主侍读,银子花了不少,可惜没选上。
荣国府二夫人是她嫡亲姨妈,她在父亲母亲面前,甚至是舅舅面前,信誓旦旦要让表弟娶她,说的次数多了,连她也知道了。她想着表弟家世不错,相貌好,脾气好,姨妈做婆母总比陌生人好,她打心底乐意这门婚事。
原以为她嫁入荣国府是板上钉钉之事,没成想表弟的婚事,姨妈根本做不了主,因父亲身子不好,她年纪也大了,父亲替她另选了一门亲事。
临行前父亲和她谈过:“钗儿,你母亲耳根子软,没主见,你大哥天真不谙世事,幸好娶了你大嫂。你大嫂虽然相貌差了一些,但人极其能干,家世也好,你以后遇事多与你大嫂商量。钗儿嫁入京城后,安分呆着赵府,孝敬公婆,守着夫婿过日子,楚文是个有本事的人,爹不会看错的。荣国府你姨妈处尽量少去,她这人最贪心不过,这几年从你娘手里借去不少银子,连借条都没打,只怕这银子有去无回了。”
薛宝钗道:“爹,姨妈总不至于这样吧!”
“哼!你姨妈这人,爹算看透了!她借管家之便,把荣国府金陵的产业都卖地差不多了,那些产业是公中的,如今全都落到你姨妈手里了。这种事,你姨妈都能做出来,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薛宝钗也觉得姨妈这事做得不地道,她怎好变卖荣国府公中产业,为自己谋取私利。
“钗儿选秀本来可以选上,你姨妈为了自己的私利,说要娶你为儿媳,说动了你大舅舅,才使的我们钗儿落选。偏偏宝玉的婚事,你姨妈做不了主,她还要耽搁我们钗儿,明摆着把我们薛家当钱袋子,把你娘当傻瓜,这事你和你大嫂知道就行了。”
薛宝钗沉吟道:“听说凤姐姐把自己嫁妆都贴补进去了!”
薛父道:“你凤姐姐傻呀!你姨妈连大伯侄女都能算计,还顾得上你这个外甥女,她只不过看中我们薛家的银子罢了!”
“链二哥对凤姐姐也不是很好!”
“爹冷眼看了几年,荣宁两府骄淫奢侈,入不敷出,完全是个空壳子,幸好我们钗儿没嫁过去。若你姨妈再找你借银子,钗儿不能再上你姨妈当了。”
莺儿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进来,只见自家姑娘正坐在窗前发呆,忍不住嗔怪道:“姑娘你又吹风了,外面风大,着凉可不好!”
薛宝钗笑道:“整日坐在船舱里很气闷,开窗透透气也好,顺便看看这沿路风光!”
莺儿放下托盘,喜滋滋的道:“姑娘,趁热喝燕窝!”
薛宝钗道:“莺儿,我不喜欢喝这甜腻腻的东西!”
莺儿笑嘻嘻地道:“姑娘,这是姑爷特地吩咐人炖的,说要给姑娘补身子。墨香足足炖了一个多时辰,奴婢瞧着一点都不腻!”
薛宝钗听说是赵楚文吩咐人特地为她炖的,脸上一热,双颊飞起了两朵红云,目光流转犹如黑宝石一样璀璨。莺儿都看呆住了,她喃喃地道:“姑娘,真好看!”
薛宝钗扑哧一笑,这个傻莺儿,笑着吩咐道:“你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收拾!”
薛宝钗体胖,素来不喜吃甜食,江苏菜都带有点甜味,她偏偏很喜欢口味清淡的鲁菜,薛父薛母很宠女儿,特地为女儿请了个擅长做鲁菜的师傅。
薛宝钗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完一蛊燕窝,莺儿说得不错,燕窝确实不甜腻,是她心里甜腻。
成亲前男女不能见面,薛宝钗只是偶尔瞄到过一眼,夫君长得很高,比自家哥哥还要高,身材很挺拔,皮肤白净,说话声音很好听,听莺儿她们说,夫君长得很好。
薛宝钗从针线筐里翻出她新作的荷包,荷包上绣着兰草和蝴蝶,那两只蝴蝶看起来就跟活的一样,即将展翅欲飞。
莺儿几个估摸着时间进来,见自家姑娘正翻来覆去的看荷包,抿着嘴笑道:“姑娘无事,不如给我们姑爷多做几身衣裳和荷包。”
翠儿接着说了一句:“我们姑娘人长得好看,诗做得好,针线又这么好,姑爷肯定很喜欢。”
薛宝钗红着脸嗔怪道:“贫嘴!”
莺儿得意洋洋地道:“那是!”
翠儿取笑道:“莺儿姐姐,我们夸小姐,你得意个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夸的是莺儿姐姐!”
莺儿恼羞成怒,冲过去要撕翠儿的嘴,画儿忙过去拉她,众人嘻嘻哈哈笑做一团。
外面传来薛蟠的大嗓门:“妹妹,什么事这么高兴?”
薛宝钗收拾整齐后,把薛蟠迎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都是些精美的小玩意,他咧着嘴笑道:“妹妹,我们去岸上逛了一圈,这些东西都是妹夫买的,我和二弟帮忙挑的。妹妹,你瞧妹夫对你多好啊!”
薛蟠口中的二弟,是指薛蟠的堂弟薛蝌,他和薛蟠一起送嫁,护送薛宝钗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