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皇城,凤藻宫。
偏殿内,李暄眼神有些焦急,垮起一张脸道:“母后,贾琏那些破事,上回不是已经鼓噪过一回了么?父皇已经给了旨,让三司严查,若果真有罪,严惩不贷。贾蔷也表过态,不会包庇。这会儿又为哪般?儿臣看那群球……那群忘八都是闲的了!一天到晚婆婆嘴一样,叽叽叨叨个没完!”
尹后淡淡笑道:“你又担心甚么?”
李暄急道:“母后,这次和往常不大一样。往常都是贾蔷占着理,所以后面弹劾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一次,辽东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辽西蒙古又打着为特木耳部落复仇的出师之名……”
怎么看,贾家这次也逃不了一难。
尹后笑了笑,道:“百姓的确无辜,不过辽西蒙古到底为何兴师,还待查验,不能由敌人说甚么,朝廷就信甚么。京城士林向来听风便是雨,朝中也有人在鼓噪,可你听说武英殿那边有甚么说法?林如海也不过说了句,待查证后处置,连贾蔷那些玉米也不许动,皇上还不是允了?”
李暄闻言眨了眨眼道:“可是母后,御史大夫韩琮不是说话了么?”
尹后笑道:“你呀,平日里看着机灵,有几分小聪明,怎如今连正经话也听不出?韩大夫只是转述了御史台内言官们的话,这些他不能不说。但他自身,却并未表态。”
李暄疑惑的看着尹后片刻后,奇道:“母后,儿臣怎么瞧您似乎并不觉着这是件大事?您是没瞧见如今外面的风向……”
贾蔷临走前分明将贾家托付给了皇后,怎么如今闹成这样,他这个母后还如此风轻云淡……
尹后笑了笑,道:“民意向来容易被挑唆蛊惑,若是靠听他们的动响来执政,那甚么也别做了。再说,也没谁说要包庇贾琏。贾蔷和林相都先后表过态,依国法行事,还想怎样?”
李暄眉头紧皱道:“可外面人都说要诛贾家……”
不过说完,他自己就反应过来,就凭林如海和贾蔷师徒二人联手解了粮荒之忧,甚至不惜为天子和朝廷背上许多骂名,就不可能真的去诛甚么贾族,顶了天了也就是斩贾琏谢罪。
这次反应那么大,显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带节奏。
想明白过来后,李暄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见其神情有些夸张,尹后笑道:“你不是素来不将清流的话放在心上?整日里吊儿郎当,随心所欲,弹劾你的人少了?也没见你这样着紧过。”
说着,尹后狐疑的看向李暄,再想想贾蔷那俊秀的不像话的外表,该不会真有甚么罢?
不过再一想,幼子跟前人从没发现过有这方面的迹象,再加上,某个混帐虽色胆包天,可也没听说过那种恶心腌臜的勾当……
“母后,您说他们这一遍一遍的弹劾贾蔷,喊打喊杀,儿臣以为,他们明明知道杀不了他,为何还要这般做?贾蔷在宣府抄了范家,解了宣镇之难,也解了朝廷之难,就凭这个功劳,朝廷这回也不能将他怎样。那是贾琏的锅,又不是贾蔷干的。可他们仍要杀贾蔷,好似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这又是为何?”
李暄解开一个疑问,又陷入新的疑惑中。浑然不觉,他母后差点怀疑起他和贾蔷之间的纯洁友谊。
听闻此言,虽然知道只因事涉贾家,李暄才这般勤学好问,但尹后仍乐意为这个傻儿子教些术道……
她微笑道:“皇儿岂不闻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典故?”
李暄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惊道:“母后,您是说,那些人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诋毁贾蔷,就是为了积累起来,然后最终就能杀了他?”
尹后眉尖轻轻一扬,道:“看看你自己就知道了,若是第一回发生这样的事,你会这样着紧此事?再瞧瞧现在,如今连你都担忧起来,觉得这一回贾蔷险了……待这一次再过了关,等到下一回,下下一回呢?会不会总有一天,天下人都会觉得贾蔷该杀?
皇儿不要小瞧那些文人,论起使绊子整人,他们有几千年的智慧传承。
一次次弹劾虽未必能将贾蔷如何,却也在削弱他的根基……”
李暄惊道:“那贾蔷岂不是糟了?”
尹后弯起嘴角笑道:“换个人真难逃死结,不过嘛,贾蔷那个混小子建功的速度,比那些人弹劾的速度快的多,且他又能折腾,每一回动静又大又快……
那些人用这种法子来对付他,怕是要失望了。”
那些人为何要围攻贾蔷?正是因为贾蔷太能折腾,而且折腾的东西,多是前所未有的,超出了大部分朝臣的认知范围。
稳定压倒一切,是几千年来的儒学经典。
对于不稳定的跳脱份子,没有哪个儒家官僚会看的顺眼……
只是他们虽看不顺眼,偏偏又干不掉贾蔷。
因为贾蔷立功的速度,太快了……
李暄恍然,喜道:“如此说来,父皇和军机处几位大学士都知道他们这套路数,所以才不与理会的?”
尹后笑道:“到他们那个位置,岂能没点主见?所以,皇儿且安心罢。”
李暄高兴起来,道:“如此就好……母后那天也瞧着了,贾蔷临走前虽未好意思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将贾家暂时托儿臣一托,帮他照看一下。他虽明着托付母后,可也晓得宫外的事,母后怎么可能出面?所以其实是在托付儿臣。
母后别看那小子平日里大大咧咧,可却是个极要强的,从不求人。非极信赖,心中分量极重,且十分要好者,他断不会开这个口的。他既然开了口,儿臣给他这个体面,所以就多关心关心!”
话音刚落,却见他的伴当内侍陆丰随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急急进来,先与尹后见了礼后,同李暄道:“王爷,快家去罢,王妃生了!”
尹后闻言神情一震,李暄则怔在那,疑惑道:“太医说的不是要过了十五么?怎今儿就生了……”
尹后瞪他一眼,道:“这又岂有那么准的?”斥罢,问陆丰道:“是儿是女?”
陆丰小心的看了李暄一眼,道:“是个小郡主……”
李暄闻言,登时咧开嘴笑道:“女儿?嘿嘿,女儿好啊!女儿是爹爹的小棉袄!走走走,快回府上看闺女去!”
说罢,与尹后匆匆作别后,急忙忙的出宫回王府了。
却未留意到,尹后眼中那抹失望神色……
……
“大捷!”
“大捷!!”
“宣府大捷!!”
临夜,即将关城门时,四名身着羊皮袄的宣镇骑兵,背红翎信旗,一路狂吼入城。
此时多是出城走亲百姓回城之际,城门将听闻“大捷”二字,登时精神一震,一扫年关留值一天的郁气,大声问道:“何处大捷?”
四名宣镇骑兵嘶吼道:“宣镇大捷!宁侯夜袭金帐,阵斩博彦汗,宣府二万对八万,击溃卫拉特部,斩获无算!我大燕万胜!!”
“轰!!”
城门口无论门卒还是百姓,一下就炸锅了。
好家伙!
好家伙!!
今日整个神京城吃了一天豪门秘(艳)史的瓜,甚么婶子、嫂子、姑姑……应有尽有,要多香(涩)艳(情)就有多香(涩)艳(情),过足了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