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情是什么?”“特情就是线人,刑警安插在群众或潜在犯罪群体中的耳目。做特情干部的10年里,我是南区黑白两道通吃的红人。我再不必穿着制服在公安局朝九晚五。我开始行踪不定,开着豪车四处溜达。我烫发,打摩丝,戴蛤蟆镜,穿名牌。手里有特情经费供我开销,我接触各类圈子尤其是各路流氓,暗暗考察他们。我手脚上各种骇人的疤痕,是流氓圈内古怪的自虐文化留下的印记。但只有这些是不够的,我真心喜欢跟这些人交往,觉得他们有义气,但这是个鼓励出卖的行当,自古叛徒不得好死,我必须非常小
心地保持与特情们之间紧密却危险的单线联系。”
“你是怎么和那些人相处的?”“我们特勤讲究破案留根,比如说你的事犯得比较小,吸毒这种事抓你判你个一年半载,有什么用?我就拿这个当把儿,这次大哥给你放了,你给我立功去。下回别人拉他
一起偷个汽车,他告诉我了,我就让他只负责望风,别的都不参与,这样我能给他摘出来。”
“会让特情阻止犯罪么?”“很难。我们压力也很大,一年要破多少现案都有指标的。我和手下的特情们都明白,大哥小弟相称的背后依然是冰冷的利用关系,但我一直努力超越这层赤裸裸的利益。凭什么让特情们出卖兄弟?靠的是平日里苦心经营的感情。我对特情永远有求必应,不遗余力。那是做大哥的代价,只有彻底豁出去,才能换来线人忠贞不二的信任。很
难说清这是否仅仅出于工作需要。”
韩东幽幽的道,“他也得到了不菲的回报,他屡立战功的背后多有线人相助。老K的野心也在膨胀,并开始接触南区外的大流氓,他希望能破获更大的案件。”
“东哥说的没错,当初那些小流氓都奉承我,K哥,你跺一下脚,南区都得颤一颤啊。你猜我怎么说,我说那么说有点大,起码他妈的南码头得颤颤。”
安琪儿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你有妻子吗?”老K忽然又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我的家庭远没有事业那般风光,我老婆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她是个胆小且有些神经质的女人,当刑警的丈夫没给她带来安全感,陌生人送到家门口的子弹则让她惊魂不定。在我不回家的晚上,她的电话会打到刑警队。她只记得这个号码,我们恋爱时,我总能逗她开心。但此时我并不在电话那头,
而她则陷入到一种翻来覆去的唠叨中,我的值班同事们只能心情复杂的倾听她的焦虑,然后给出一些毫无作用的安抚。我觉得对不起她,却在感情上离她越来越远。实际上婚后我就知道彼此不是一路人,我们有了一个有自闭倾向的儿子,这更像是对我们婚姻的嘲讽。每天我都回家一趟,
但这里就像我那些例行巡逻的地方一样:看一眼,没什么问题,那就没问题了。
后来,她被送入精神病院,直到现在。”
安琪儿看了韩东一眼,终于问了一个更敏感的问题:“既然你是警察,后来怎么又变成囚犯了呢?”
老K叹了口气,“就因为两个字:毒品。
当年毒品在刚流入时,流氓们旁若无人的在饭馆里细嗅一支海洛因,旁人十有八九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流氓们有时邀请我一起分享,我不敢。我笃信老辈人关于大烟的教诲:很可怕,不要去碰。但我好奇,在一个特情家中,我特意让他示范了海洛因的抽法,不是电影里那种躺床上叼根长烟枪的模样,而是从烟盒锡纸上撕出一片,里面一层纸用打火机点着弄掉,海洛因平平抹一层,慢火加温,用纸叠管吸服。那个特情陷入一种半昏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