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刚刚入夜,铁哥就抵达了洛阳城南的定鼎门。
时已同光九年(924),不知不觉,大夏已经开国二十二年多了。
二十多年,差不多就是一代人的时光。
开国初年的名臣良将纷纷辞世。
就在去年,枢密副使徐浩去世。
今年,南衙枢密副使胡真、北衙枢密使李唐宾、秘书监卢嗣业又相继离世。
最近,北海郡公没藏结明、曲沃县公范河等人又病重卧床,想必也是大限将至。
新一代迅速成长了起来。
如今完成武学化的禁军已经扩大到了八支之多,大量武学生军官充斥部伍,取代了传统的将门传承——当然,将门世家、行伍简拔、侍卫转任这几大渠道并未完全断绝。
文官方面,经历了两届改制后的科考后,新的政治格局正在慢慢成型。
大家纷纷猜测,定在三月的祭天大会一定十分敏感,中间或许有他们未曾想到的事情。
没庐氏没有名分,当不了赞普,他们需要自己在台面上装点门面。而自己也需要没庐氏来帮他遮风挡雨,清除一开始就渗入象雄的于阗势力,摆脱大夏朝廷的钳制。
陪同他来洛阳的队伍里,就有许多没庐氏的人,可以和他们好好谈一谈。
铁哥从象雄而来,当然没这些感慨。
有五万兵,就有十几万家属,他们到了哪里,都是一股抱团的势力。
敦欲途经西州之时,听闻当地的镇军士卒互相联姻,李家儿子娶张家女儿,王家女儿又嫁某家子侄,总之抱团得很厉害。只有那些单身汉军士,才娶地方上的土人之女。
回过头来检点得失,他发现自己还是太急了,太大意了。不应该一开始就与没庐氏闹生分,相反,应该与他们合作,联合起来对抗朝廷。
所有人都知道,这种状况继续下去的话,越到后面,越难更改,因为他们已经成了一股政治势力,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了。
说难听点,你就是想造反,也得等大夏国力衰退再说埃
公驼王奥古尔恰克在去年病死了,敦欲继位。
叛乱的部落遭到了无情的打击。
妻子三人作为人质留在洛阳,朝廷当然有义务负责。不但日常饮食、用度由鸿胪寺支付,就连王府内都有来自卫尉寺的二十名宫廷侍卫值守,确保质子的安全。
或许,真的只要服从命令,朝廷会把他们家族永世富贵,世镇碎叶。
敦欲算了算,碎叶镇军组建完毕后,大夏朝廷在天山内外的镇军数量将达到四万九千人。
但在大夏,已经二十多年了,进士反倒声势越来越弱,吸引力大不如前。甚至于,渤海商社的商人也开始进入税务监,出任各级官员。
他知道,自己这几年有些得意忘形了。回到象雄后,明面上是赞普,还是大夏册封的亲王,但大权都掌握在没庐氏手里,让他非常憋屈。
无上皇帝也有离去的一天,太子终究将继承大统。
敦欲知道,大夏朝廷设置镇军,不仅仅是军队的问题,事实上更是一次移民大迁徙。
在以往的时候,只有开国初期才有可能让大量没有功名、杂科出身或下九流之辈身居高位,随着时间的推移,制度越来越严密,所有人都被赶到了进士一条路上,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展开惨烈竞争。
敦欲对朝廷帮他稳固地位非常感激,曾经在上一代公驼王时期拖延很久的碎叶镇军之事,终于有了结果:他同意在八剌沙衮一带划拨土地,安置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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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的夜晚,又何止铁哥、敦欲二人在遐思。
整个过程大体平静,除了有少数葛逻禄人叛乱之外。
这六千兵来了,后面还会陆陆续续赶过来两万男女老少。用草原的目光来看,他们就是一个不小的部落,而且还骁勇善战那种。
双河镇军本有六千,最近两年,又陆陆续续派发了一批新兵院的人马过去,扩充到了一万,家属大体安置完毕,今年还有最后一批收尾安置。
没人来迎接他。
但不管怎样,建文神武无上皇帝的尊号是大伙共同上的。在大夏国力如日中天,王师横扫各路不臣的年代,无人敢于违抗命令。
待进到象雄王府,看到门前的宫廷侍卫时,心情更是阴郁。
此二镇兵马的家属迁移还只开了个头,会在未来三年内陆陆续续完成——一切视当地钱粮是否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