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见眼前苗人凤神采飞扬,眼中威仪含而不露,不由得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
他此生专研剑术,腿法,以补肢体不全之憾,内功一途,到底是疏忽了,先前年轻气旺,还能打得动,此时年过七十,哪里还拼得了命,使得了快剑。
而眼前苗人凤岁数虽比他年轻不了太多,一身筋骨却依旧健旺如昔,单是方才那长途奔袭的轻功,便可以看出此人内功之深,实在出神入化,自己万万不能相比。
当下无尘,苗人凤,这一对天下一等一的豪杰,相对目视良久,都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在里面。
无尘一拍大腿,道:“唉,来的晚啦!”言语中可惜之情溢于言表。
想他三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剑,纵然失了一条臂膀,纵横江湖,除了南少林和天山的几个老怪物,几乎无人能敌。
而同时代的苗人凤,则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走遍天下,单打独斗未尝一败,两人都是好大的名声,居然从未见过面,更未曾动过手。眼下无尘已经年过古稀之年,却已经再也不是保养得依然精壮威猛的苗人凤的对手了。
当下苗人凤与无尘见了礼,再与赵半山寒暄,转头看那边林爽文,不由得微微一怔,轻声问道:“这位是?”
林爽文勉力挣扎起身,拱手道:“在下台湾林爽文,参见苗大侠。”
他一举手,身边三十几号人皆拱手为礼,整齐划一,上前参拜。苗人凤行走江湖四十余年,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创下偌大的名声,方才见到那绝顶的轻功,众人早已心悦诚服。
苗人凤“哎呦”一声,连忙上前托起林爽文双手,道:“林兄在南方起事,我等心向往之,无奈年纪老迈,无能为力,听闻事有不成,我与小婿夙夜忧叹,万幸总舵主现在保全有用之身,可不能行此大礼,折煞我也。”
当下手掌搓动,传递一丝暖融融的气息,林爽文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白,精神健旺了许多。
苗人凤一挥手,命令双胞胎兄弟与齐御风搀扶着林爽文,他自己在一边陪着红花会与天地会诸位英雄,一行人径直回转。
等到半路,玉笔山庄的家丁们过来,扶林爽文上了狗拉爬犁。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玉笔峰脚下。
众人见山势雄伟,易守难攻,又是感叹一番,经绞索上了玉笔峰顶,进了庄门,到了大厅落座,一边齐御风搀着林爽文落了座,连忙吩咐丫鬟奉了茶。
他与双胞胎兄弟二人一路向赵半山和苗人凤打听,才晓得这林爽文乃是当世响当当的一条好汉。
他在乾隆五十一年,在台湾密谋举事,响应者共有五十万余众,攻城掠地,连败官军,所到之处扶难解困,江湖中人无不称道。他这次起义,乃是全台湾有史以来最大的反清起义,可惜前年因叛徒出卖,内部失和,又兼清廷换了福康安为大帅,重兵之下,不幸被清兵镇压,又因叛徒出卖,林爽文于前年二月被俘,被福康安押解北京,准备问斩。前些日子经由胡斐救出,才免于一死。
一干人落了座,径直都看向林爽文。
林爽文得无尘和苗人凤内功之助,气色好了许多,此时坐在大厅中,熏了炉火,面色居然也有些红润,张口说道:“苗大侠,无尘道长,赵当家,诸位大名神往已久,今日得见果然不凡,我天地会今日拜访此地,第一件事是要感谢胡大侠对我救命之恩,要不是胡大侠仗义相救,我这条命眼下可就被活剐啦。”
苗人凤笑道:“这些时日中,连年水灾、旱灾、蝗灾相继不断,百姓饥寒交迫,流离遍道,甚至以人为食。朝廷却反而加紧搜括,增收田赋、林总舵主,义气昭昭,天下闻名,纵然此次事败,他日也必定匡扶中兴,恢复汉室,胡斐不过仰慕公之勇决而已,此等小事,何足挂齿。”
林爽文感叹道:“若非我等感叹民力维艰,生不如死,清狗百年基业,人心早已思定,怎能贸然起事。实在是乾隆逼人太甚矣!”
无尘道长闻言,皱眉不悦道:“莫非乾隆逼人不甚便不起义了?”
林爽文苦笑道:“若是能过上好日子,老百姓可不管主子是谁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