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面上不露,心里却是猛地一震,几乎失神。
沈凯川容色冷漠,而双瞳微缩,看着越走越近的沈雪,容色更冷漠,而目光微微闪烁,隐有深意。
沈凯原、赵氏、杨氏看到沈雪的模样,皆是一阵恍惚,只是,所有人都被老太君失手掉落的琉璃杯引去了注意力,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神色异样。有老太君身边的丫环悄无声息上前一眨眼间将碎片收拾干净。
沈雪接收了射过来的所有目光,沈霜霜的高深莫测,沈?的怀疑和郁闷,沈露露不加掩饰的嫉妒敌对,冯氏的吃惊,少爷们的不可思议,姨娘们的怅怅然,她谁也没看,只是依足规矩给那一圈大神小神行礼问安。呵呵,这只是开始,洗去厚重脂粉的容颜,如同长埋地下的明珠揭开了层层污泥,光华得以再现。
老侯爷虽有失神,长久以来的冷静强硬地唤回了理智。极快地扫了沈凯川一眼,老侯爷略一抬手,脸上露出淡淡笑意:“五丫头起来吧。”
沈雪应声直起腰身,垂首恭立。
三夫人艾氏咳了一嗓子,又道:“五丫头,你这是……”
沈雪恭声答道:“母亲容禀,祖父祖母召唤,阿雪来不及细细梳妆,有失礼仪,还请祖父祖母原谅。”心里默默有语,原谅,而非责罚,我若送了当罚的梯子,没准你们就顺梯子下,随便找个藉口说罚便罚了,就我那小匣子里的银锭,伸一只手都能数清,不够你们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不过,回话的态度很重要,侯府的老大,不能得罪。
沈霜霜掩口笑道:“祖母,您瞅瞅,五妹妹这来不及细细梳妆,倒是比那细细梳妆,看着清丽得多,往后谁再敢说五妹妹容色平庸,霜儿第一个不依他!五妹妹,之前是谁给你上妆啊,这么没眼色,当罚,重罚才是,埋汰五妹妹么。”
老太君换了一个茶盅,呷一口茶,把茶盅递给身后的丫环,没有理会沈霜霜的娇憨。她的脸色如常,眉心却隐隐发青,衣袖垂下掩住的双手在不经意间早已握成了拳,深深吸一口气,想说话,却吐不出一个音。这张脸,让那几乎忘记的事情一下子涌上心头,堵在心口,令她感到一阵阵窒息的疼。
沈雪佯作天真:“四姐姐是在夸赞阿雪吗,阿雪一直见四姐姐最是亮丽,常常觉得看花不如看四姐姐,可叫人挪不开眼去呢,阿雪心下以为多上些香粉胭脂,能有四姐姐的一分模样便心满意足了,”不好意思地低头笑,“颜夫子说过犹不及,是阿雪愚钝了。”切,项嬷嬷,我还没搞清楚呢,不能让你们先给发落了。
沈霜霜戳一戳沈雪的前额,笑道:“你也来取笑我,最属五妹妹你是个老实的,竟也学着嘴巴抹了蜜,倒把二哥那套哄人开心的甜话学个十足,一点儿也不好玩。”大少爷沈世硕右腿残疾,不宜承爵,二少爷沈世榆虽是二房庶出,却颇有名气,文采斐然,武功超群,风神俊逸,十二岁的四少爷沈世湾,极得老太君宠爱,聪慧,却骄纵自负,端阳节纵马伤人拒不道歉的事情至今为人所乐道,其他少爷年岁尚幼,因此长安城有不少人认为,沈世榆虽是庶出,承爵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这,却是长房最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