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还有事,这就回去了。”
老许磨蹭着。
“那个……这几日的饭菜不好吃。”
“等着。”
贾平安进去弄了一个瓷瓶出来,“这里面是酱料,你悠着点吃。”
“哪要那么多,太多了。”
许敬宗一边嫌弃,一边伸手。
贾平安送走他,又带着酱料去寻表兄。
李治将会在这里待上半年,直至秋季才会归去,所以整套班子都带来了。六部都聚在了一起。
进了户部,一路寻到了杨德利。
杨德利在埋首苦干,接过瓷瓶后絮叨道:“先前听闻有人弹劾你,不过原因不明。平安,你无事便去山里转悠,就当是歇息。你想想回长安你就差不多要成亲了,和他们啰嗦个什么?反正他们这般老了,定然会比你先死。”
表兄这话说的好有道理。
贾平安随后出去。
“武阳伯。”
路上他遇到了高履行。
“见过高尚书。”
老高虽然是长孙无忌的表弟,更是驸马都尉,但做事却落落大方,不是那等老阴比。
“你这是来寻杨德利?”
提到杨德利,高履行看着就有些精神抖擞的样子。
老高也受苦了。
“是啊!他们说是饭菜不大好,我就给表兄送些酱料。”
高履行和他寒暄几句,突然说道:“先前许尚书为你说话,斥责弹劾你的人乃是南诏奸细,更是喷了那人一脸唾沫,陛下震怒,罚了他半年俸禄。”
老许……
贾平安想到了先前许敬宗为自己欢喜的模样,还有后来要酱料的模样……
“多谢高尚书。”
老高把这事儿告诉他,就是光明磊落。
“老夫虽不喜此人,可今日他的话老夫却极为赞同。”高履行缓缓说道:“外藩使者恼怒就恼怒了,那又如何?若是跋扈,当起大军灭之!”
这是对他的支持。
贾平安拱手,“多谢高尚书。”
高履行笑道:“你若是想谢老夫,便让你那表兄……”
他挑挑眉。
老高竟然也扛不住了吗?
贾平安心想表兄虽然一根筋,而且较真,但不至于会去激怒高履行吧?
“表兄可是不知轻重?”
高履行神色古怪,“并无。”
“那便是无礼。”
“他甚是有礼。”
竟然知道轻重,又有礼,那是为何?
就算是找些毛病,也不至于找到高履行的头上吧?
高履行不肯说,分手后,晚些他的随从跟来,“刚来此地时,有人说高尚书的凳子不大好,就想重新打造。可令表兄得知后竟然说……”
这是有人想拍高履行的马屁,表兄不会说这个耗费太大吧?
哥!亲哥!
就是几张凳子啊!
你不至于吧?
贾平安的脸颊颤抖,“不会是说……太靡费了吧?想来不会……”
“正是。”随从点点头,一脸唏嘘的道:“令表兄得知之后,径直来求见高尚书,说什么……凳子只是坐的,大多咱们都是跪坐着,凳子可有可无。若是凳子坐着不舒服,可用破布装了干草缝制成垫子,坐着极好……”
表兄……
只是几张凳子啊!
随从见他捂额,就苦笑道:“后来有人说几张凳子算得了什么。令表兄就开始算账,说一张凳子要多少钱,又说什么既然能用就用,若是不行,只需给工具,他带着人去伐木做凳子。”
“哎!武阳伯,高尚书早上坐那凳子,结果一歪就……差点摔了。”
贾平安唯一的念头就是:若是表兄成了户部尚书会如何?
许多人大概要哀嚎,李治得呆若木鸡,连阿姐可能都要柳眉倒竖……
但高履行很是雅量高致的用这等委婉的提醒方式,贾平安也得投桃报李。
于是晚些,贾平安就在给李治的简报中加了一条:户部上下极为节俭。
第二日朝议结束,李治突然说道:“听闻户部极为节俭,朕很是欣慰。”
高履行莫名其妙的就得分了。
晚些皇帝还赏赐了几道菜。
大伙儿跟着皇帝到了这里,吃饭就成了个大问题。厨子偶尔抽抽弄出来的饭菜让人难以下咽,而皇帝这里不会有这等事。
吃了价值能买十几张凳子的美味,高履行令人去了仓部。
“尚书说了,杨主事勤勉得力,今年当为上上。”
这便是上官考评,会汇总到吏部那里,作为这名官员职务变动的依据。
可这不还是上半年吗?还有大半年呢,高履行怎么就给了杨德利这等评价?要是下半年他犯个错怎么搞?
向长林懵逼,心想这不是我的权利吗?高尚书越级来嘉奖杨德利,这是觉着我不靠谱?
他惶然了许久,而杨德利却被众人起哄请客。
“好说好说。”
杨德利想到请客要花不少钱,顿时心如刀绞。
但想到嘉奖,他不禁赞道:“这个世间还是正气多。”
他沐浴在正气中,觉着这个世道真的不错,却不知自家表弟为了他和高履行来了一次利益交换。
……
“鸿胪寺还是没人来?”
逻盛炎依旧淡定。
随从摇头,“鸿胪寺这几日对咱们不冷不热的,吃的有,可却没人搭话。”
“这是何意?”
逻盛炎皱眉,“那个贾平安如何?”
“不知,偶尔见到也是带着人巡查。”
“竟然没有被责罚?”逻盛炎觉得不对,“贾平安可是门阀子弟?是了,定然如此。我听闻大唐以门阀为先,帝王也得低头。但此事终究涉及大唐西南,那些重臣不会不知轻重,再缓缓,他们定然会多给些好处,若是能顺带惩治此人一番,那就更完美了。”
随从有些诧异,“惩治他与否并不要紧吧?”
逻盛炎冷冷的看着他,“此人那日羞辱了我!当着鸿胪寺的面,他一会说大唐不能派兵,一会儿又说大唐在西南有兵力派遣。你真以为他是忘记了?不,这是故意在羞辱我,让我进退失据。”
随从怒道:“此等人若是在南诏,当杀了全家。”
逻盛炎淡淡的道:“等,大唐此刻最要紧的是突厥和吐蕃,还有高丽,西南那边他们压根就不在意。但他们怕什么?怕西南局势混乱。”
……
“逻盛炎突然翻脸,这里面有他的考量和有恃无恐,但当日的谈话并无大问题,他的翻脸有些突兀。”
贾平安有些迷惑。
“这几日他们的人不时会出来看看。”
包东也有些迷惑,“他们先前还想打听消息,可那些官吏不搭理。后来他们就在附近转悠,说是闷。”
“我遇到过。”
贾平安沉吟着。
明静单手托着下巴,“要不……窥听?”
“不妥。”程达很严肃的道:“窥听别的也就罢了,窥听使者,传出去大唐还要不要脸了?”
你就不会好好说话?
明静瞪了他一眼。
“我在想此事的突然,于大唐而言,南诏不过是小地方,若非吐蕃在,大唐大概都不肯多看一眼的地方,他哪来的底气?”
“大唐忌惮他们搅乱西南。”程达看了明静一眼,明显的带着挑衅。
你这个百骑之耻!
明静冷笑道:“西南乱了,于大唐而言可有多大的伤害?”
是啊!
大唐此刻要紧的是北方和西北,以及辽东,西南……那就是个鸡肋。
哎!为何总有人锲而不舍的往愚蠢的道路上狂奔呢……程达矜持的道:“就凭着南诏,不足以搅乱西南,所以他的倚仗只有吐蕃!”
你说了半天,依旧逃不出我的判断,所以,还是努力做好内侍这个职业吧。
程达被她怼了许久,今日算是扬眉吐气了。
明静的眼中多了羞恼,“武阳伯,可是如此?”
这个……
我是该支持道理还是支持明静呢?
今日我总算是怼了你一次,爽快啊!
程达暗爽不已。
贾平安觉得该敲打一下最近有些得意忘形的程达,就说道:“吐蕃在高原……”
他突然冷笑了起来,“渣渣!”
武阳伯这是在骂我吗?
程达有些委屈,“此事我觉着就是吐蕃最要紧。”
“吐蕃再要紧,也得来了再说。”
贾平安冷笑道:“包东,带人跟我来。”
他径直去了鸿胪寺驻地。
“此事你莫要担心。”朱韬冷冷的道:“若是逻盛炎不肯罢休,我便去和他说说,使者便派个凶狠的去。”
老朱挺不错,但贾平安却不是为这个,“朱少卿,那逻盛炎突然变脸,我以为多半是得了什么消息。”
边上的几个官员却先变脸了,其中一个人说道:“武阳伯觉着这是我鸿胪寺的错吗?”
另一人不满的道:“此事事出有因,乃是武阳伯你当时对使者多有挤兑,如此他便恼怒了。把此事归咎于鸿胪寺,这……不地道吧?”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我可说了是鸿胪寺的错?”
那人皱眉,“可你就是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