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立本才将站稳,听到这话不禁愣住了。
“酥了?”
这礁石何等的坚固,可竟然酥脆了?
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一下就跳到了水里,接着被水流往下冲。
一只大手伸过来拉住了他,阎立本看都不看贾平安,站稳后就爬上了一个羊皮筏子,催促道:“快,送老夫过去。”
他急不可耐,甚至伸手在河水中划水……
一个羊皮筏缓缓超越了他,阎立德抬头一眼,贾平安站在上面,从容的微笑。
老阎,你不行!
奇怪的是贾平安的羊皮筏上竟然只有他一人……
怎么过来的?
“我行船不用风,也不靠桨。”
贾平安笑的很恶劣。
“那靠什么?”
贾平安笑的很是嚣张。
“浪!”
阎立本不禁赞道:“好手段!”
这块礁石离岸边不远,很快就到了。
贾平安依旧负手而立,洒脱不群。
阎立本冥思苦想,作为家传渊博的大匠,他无法想象这是如何实现的。
难道老夫老了?
不!
就算是兄长复生,也无法解开此事。
贾平安已经到了礁石边上,羊皮筏子的后部猛地探出了两个脑袋。
却是黄河边的水鬼。
所谓水鬼,便是水性极好,能纵横江河的浪里白条。贾平安来到了这里,第一件事就是招募了几个水鬼。他下水,自然要让水鬼跟着,顺带推着他过来。
“浪!”
阎立本恼火,可转瞬又忘掉了此事。
“闪开,让老夫看看。”
阎立本凑过去,趴在礁石上来了个单眼吊线。
原先被凿出的孔洞里已经出现了些裂痕,刚才有工匠扩孔,竟然打穿了相连的两个孔洞。
这……
阎立本再看了一处,果然也是如此。
他仰头看着天空,喃喃的道:“这是用火药灼烧炸裂,随后用凿子打穿,可随后呢?随后呢?”
礁石被一圈羊皮筏子给围住了,彼此用绳子连着,在上面行走颇为稳健。
阎立本踉踉跄跄的跑过去,一把抓住了正在和工匠说话的贾平安,“武阳公。”
贾平安回头,见阎立本双目通红,不禁被吓了一跳。
“阎公,何事?”
他觉得阎立本大概率是被吓尿了。但见阎立本的目光中有焦灼之色,又像是疑虑重重。
阎立本急促的问道:“就算是这般炸下去,可后续怎么办?后续里面打不了孔……”
里面打不了孔,如此就变成了无关痛痒的举动。
阎立本猛地想到了一件事儿,“从上面打孔如何?小贾,从上面打孔,随后一点点的砸开……”
他的双眸中全是欢喜之色,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果然是妙不可言。
“可从上面打孔就是一层层的削。”
贾平安老早就想到了这个法子,但他等不及了。
“那……”
阎立本不觉得还有别的办法。
看看这些礁石,从腰部炸开一排后,后续就难以为续了。贾平安这是在坚持什么?
“阎尚书等着看就是了。”
贾平安自信满满。
“叫老夫阎公。”
阎立本吹胡子瞪眼睛的,怒不可遏,“可接下来该如何做?”
“阎公请看。”
工匠们在刚炸开的孔洞下面再度打孔。
阎立本呆立原地,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这是何意。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何孔洞都是往下倾斜着?”
天机不可泄露,贾平安笑而不语。
他惬意的坐在羊皮筏子上,放开嗓门高唱道:“羊了肚肚手巾哟!三道道的蓝,咱们见个面面容易,啊呀拉话话的难……”
歌声高亢,山上的小花坐在那里,双手捧腮看着那个高歌的身影,不知怎地就痴了。
厨房里帮厨的人也出来了,凝神听着。
那些正在弄栈道的工匠也停住了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
这个歌,从来都是最适合在这块土地上唱。
“娘的,武阳公这歌唱的我也想跟着唱呢!”
一个工匠听了半晌,猛地扯着嗓子高唱了起来。
“羊了肚肚手了巾呦……”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三道道那个蓝,咱们见个面面容易,啊呀拉话话的难……”
小花却唱不出那种韵味,焦急的跺脚。
“武阳公果真是无所不能啊!”
她觉得这位大官果然是个不得了的,随手一首歌,引发了三门峡大合唱。
晚上,贾平安躺在帐篷里,一根蜡烛点着,双手叠在脑后,在想妻儿。
还有高阳那个棒槌,这婆娘有些憨,别把老三给带歪了。
想到以后多一个跋扈嚣张的儿子,贾平安不寒而栗,发誓高阳若是教不好孩子,便把孩子接回家去教养。
清晨醒来,贾平安也跟着大家去吃早饭。
小花看到了他,把特意打好的一大碗馎饦端了起来,随即放下,没有丝毫犹豫的又给碗里弄了两片大肥肉。
一指厚的大肥肉真好吃,小花在这里帮工每日不但有钱,还能免费吃。白花花的大肥肉一口气能吃十片不带眨眼的,只吃得嘴角流油。
以前臭烘烘的豕肉,听闻也是在武阳公的手中变成了香喷喷的美食。
武阳公果真是无所不能。
小花端起碗,快步过去。
贾平安正在等候有人去帮自己打饭,小花端着碗过来,含羞带怯的道:“武阳公,这是你的早饭。”
我去,好大一碗。
上面是个啥?
大肥肉!
贾平安有些立毛。
这个……吃不动啊!
但看看人小姑娘这般实诚,罢了。
贾平安匆匆吃了馎饦,把大肥肉卧在了碗底。
小花收拾的时候看到了那两片大肥肉,不禁看了一眼外面。
今日再度忙碌,到了午后,一排孔洞再度打好了。
“点火!”
李敬业得意洋洋的点火。
砰砰砰砰砰砰……
爆炸的声音此起彼伏。
“凿!”
阎立本已经顾不得栈道了,就蹲守在这边。
和上面左右凿通后,贾平安喊道:“火油倒进去。”
阎立本身体一震,眼中多了惊讶之色,旋即反应了过来,“你这是……难怪你让他们打了向下倾斜的孔洞。你这是想用火烧?”
他一拍脑门,兴奋的道:“妙啊!妙啊!火烧石开……”
火油倒进去,随即点燃。
“让它烧,在别的地方继续打孔。等没火了再浇水。”
贾平安很是淡定。
阎立本蹲在那里写写画画,突然起身问道:“武阳公,可是一直烧进去?”
贾平安点头,淡淡道:“那些人只想着从顶上削,可顶上怎么削?那真的是海枯石烂依旧无济于事。我凿开腰部,一路用火药炸进去,接着火烧……上面用大锤砸,岩石一旦悬空,便能四两拨千斤,轻松就砸断。”
阎立本闭上眼睛,脑海里各种算计。
他本是大匠,对这等事儿了如指掌,只需想一想就明白了。
炸空一层,随即从上面砸断。再炸一层,再砸断……
“好手段!”
阎立本睁开眼睛,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钦佩之色。
“这里老夫兄弟来过数次,每一次都冥思苦想而无济于事。今日武阳公一朝破解了难题,老夫……”
“呀!”
边上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纷纷开过来,就见阎立本竟然躬身向贾平安行礼。
这是将作大匠,就营造而言一辈子都没服过什么人,可今日却郑重其事的向贾平安躬身。
贾平安侧身,表示受不起,眉间却多了睥睨之色。
……
长安城中暗流涌动。
宫中突然发了一道敕令,把李义府追了回来。
这……是打自己的脸,皇帝为何这般?
长孙无忌在值房里木然看着外面。
“远东!”
郑远东进来,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接近了尾声。
前日那个白胖内侍来寻他,说是最近要盯紧些,神色中多了谨慎。
这是要作甚?
难道长孙无忌要铤而走险?
那我岂不是危险了?
郑远东前日隐晦的表达了自己想遁走的想法,那内侍很干脆的告诉他不可能。他若是遁走,长孙无忌弄不好就会生出戒心来。
“你去,给登善的家人送些钱粮去。”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从容道:“另外,告诉他们……登善去了。莫要再等了。”
褚遂良死了?
郑远东觉得这是一个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