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你的手软绵绵的搭在我的肩膀上。悫鹉琻浪
我霍地翻身回头,一股酒味扑鼻而来,而你在打了个酒嗝后不受控制的、踉踉跄跄的往凤榻上倒了下来。我急忙伸出双臂抱住你,“观音婢,喝酒了。”
你不停的将脑袋在我怀中蹭着,口中念念有词,细听来是:“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富贵今何在?空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虏廷。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惟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
这是千金公主的诗!
“都是公主,都有着世人羡慕之极的命,但世人又怎知她们的命何其相似,何其的身不由已?身若浮萍、荣华难守、富贵不再、空写丹青……二郎,你说,认识了二十年的人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瞧瞧你这满眼的血丝,看看你如今万般寂寥的神情,我轻抚着你的脸颊,“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啊。”
我希望,从此后你能少记事便少记事,能少操心便少操心,哪怕你脑子中只存着一片桑叶,哪怕那桑叶越来越小,但那桑叶上永远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二郎,李世民!
“好,不想,再也不想,想便头痛……二郎,我念诗你听好不好?”
“好。”
想原来你以无极的身份和我拼酒的时候事先都会喝下解酒的药。如今看你醉意醺醺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定是没有吃解酒药的。所以,我恁着你在我怀中一时吟诗、一时痛哭、一时傻笑,然后将所有的鼻涕、眼泪全部蹭在我衣襟上‘放肆’着。
在我怀中闹得还不解气,你又突地站了起来,将桌子当鼓般的擂着,豪情的笑着舞了一曲《秦王破阵乐》,终于,在你的力气全部用尽后,你似一瘫烂泥般的重新倒在我怀中,却仍旧伸着手不妥协的对着我的脸又是揉又是捏。
从先时对你的怜惜到现在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你……好哄歹哄的骗你喝了两口茶润润嗓子后,你终于安静下来。
“二郎,如果我说,其实淑妃的本意并不是想置乾儿予死地,她只是看不惯乾儿总是意气飞扬的骑着炀帝曾经骑过的宝马青骢,她认为只有炀帝才有资格骑那青骢,是以想给乾儿一点小小的教训,只是万不想事情闹大了,大得不可收拾。你信吗?”
也许,这就是你和她相处一天一夜、深心相交的真相罢。“我信。”
“可是,生于皇室、长于皇室、受累于皇室的她早就厌烦了这皇宫。所以,她承认谋杀乾儿的事承认得那般干脆,目的便是求速死,她想以死摆脱皇室对她一生的纠缠,你信吗?”
“我信。”
你似八爪鱼般的趴在我身上,很是诧异的伸手拍着我的脸,“二郎。你怎么老是说‘我信’?”
轻捏着你的鼻子,我说道:“因为,我相信你。来,乖,累了一天一夜了,身子本就弱,又喝了这许多的酒,快,闭上眼睡一会子,养养神。”
语毕,我轻拍着你的背,轻哄着你。
也许是伤心,也许是喝酒,更也许是闹累了的原因,你就这般趴在我怀中沉沉睡去。嘴中还念念有词,“我的二郎长得瘦瘦高高的,凤眼天成,鼻子挺挺的,唇薄薄的,有一头乌黑的头发,极度的霸道但也极度的赖皮,极度的自信但也极度的不自信,极度的宠我也极度的相信我……”
听着熟悉的‘背书’又增加了一点新的内容,我的眼睛一红,更是抱紧了你三分:以后,无论如何,我不能再有过多的改变了,免得你背的书越来越长、越来越多。
从此,我在你面前只做一个简单的我。
毫无睡意,就这般静静的抱着你、看着你……直至子时,你幽幽醒转。
看着你伸手揉着自己的脑袋,我急忙问道:“观音婢,怎么了?头痛?”
“嗯。”
“秦妈妈,快,醒酒汤。”
无需叮嘱、提醒,一直侯在外面的秦妈妈等人急忙端着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进了来,手忙脚乱的服侍着你喝下。
看着你逐渐清晰透亮的眼眸,我知道你的酒终于醒了。在与我的眼光一接触的霎那,你‘咦’了一声,“陛下,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难不成你在伤心,伤心于你的淑妃红颜早逝?”
一如以往,醉酒的你浑然不记你醉酒之时的事了,这是你的老毛病,我不用慌张害怕是失忆之症的问题。一笑之下,我轻拍着你的脑袋,“天子犯法当于庶民同罪,她有这个胆子谋杀当朝太子,便得有胆量承受她应有的惩罚。”
闻言,你觑了秦妈妈一眼,秦妈妈不好意思的拢头道,“娘娘,陛下担心了一天一夜,老身当然得向陛下禀明娘娘的去向啊。”
你撇了撇嘴,不满的撒娇道:“就知道如今在您的心中,陛下最重。我有点什么事,你都急急的向陛下报告。”
“老身不是担心你吗。”轻拍了拍你的头,秦妈妈接过你手中的瓷碗,“夜深了,陛下和娘娘早些休息,老身告退了。”
“嗯。”
眼见着秦妈妈告退,你这才偎在我怀中,“二郎,关于淑妃,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内廷之事无需和我商量,你作主便是。”
“但这次,动静有些大,得你的支持。”
“说,无论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二郎,淑妃这案子不光祸及乾儿,更牵动到了秦府、程府等各将军府的公子。如果朝廷上下知道这出意外并不是意外而是一桩蓄意已久的疯牛案,若知道是她所为,恪儿、愔儿必然会受到所有武将的排斥,以后的路必不好走。”
我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二郎,我决定贬淑妃为庶人。此举虽然太过残忍,但是对恪儿、愔儿有好处。”
是啊,能不有好处?
皇室中人但凡被贬为庶人,他们的生平将彻底的从皇室档案记录中消除。同时,随着他们的档案在皇室消除,那伴随着他们的罪孽也将不再记入史书。
一如杨丝蕊,一旦她被贬为庶人,她的一切便将消失于《后妃列传》,自然而然的,疯牛案便不会被记载下来。在史上,她将仅留下‘帝女’、‘恪母’等寥寥字样不过是因为要记载是谁生了恪儿、愔儿。
自她被贬为庶人的那一天起,她和恪儿、愔儿将再也没有关系。如此一来,便算是恪儿、愔儿百年后,他们二人的‘孝悌’上则可以不必记载其母的任何事情……
贬为庶人之举,即成全了杨丝蕊一门心思摆脱皇室束缚的愿望,也让恪儿、愔儿不受其母罪孽之苦,可谓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