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顺……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洪钧悲声道,用手轻轻的合上了洪顺的眼皮。
“陶士兄,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看到洪钧悲伤不已的样子,林义哲和张德彝在一旁不住的劝慰着他。
洪钧流着泪,整了整洪顺的衣服,突然,他的手象是摸到了洪顺衣服里的什么东西。
洪钧先是用手捏了捏,发现似乎是书信一样的东西,他知道可能是洪顺留下的家信,他拭了拭眼角的泪水,伸出手进去,在衣服里摸了摸,将这封信从洪顺衣服的夹袋里取了出来,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林义哲注意到洪钧的脸色似乎变了,不由得有些好奇洪顺在这封信上写了什么,但在这种哀伤的场合,他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洪钧,胸膛里已然是快要炸开一般。
“洪顺……你好好去吧……你心中未了之事,我会给你办了……”洪钧说着,将这封信折好,收进了怀中。接着便又在洪顺的身上掏摸了起来,将他身上口袋衣袖里的物品都取了出来。
张德彝惊讶地看着好似仟作搜检尸体一般的洪钧,脸上写满了惊讶,不由得转头望向林义哲。
林义哲感觉到了洪钧的异样,因为此时的洪钧说话声似乎变了,虽然仍然显得很悲痛,但声音却不似刚才那般的情真意切了,也是讶异不已。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且还给张德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当一切都结束后,夜已经深了。
洪钧回到了路易士公爵重新给他安排的卧房里,在看到四下没人之后,他重新又将那封从洪顺身上搜检出的信取出,打开看了起来。
“原来恩师对学生如此的煞费苦心,学生今日算是领教了。”洪钧自言自语的说着,眼中既是伤心,又是愤怒,“既然是恩师先对不住学生,那也就别怪学生不讲这师生情谊了。”
洪钧将这封仆人洪顺写给原来老主人的信收好,拿出稿纸,开始写起今天的日记来。
“……路易士公爵于府中设宴款待钦宪,宴舞正酣,忽闻炸响,众宾皆惊。及巡徼戍卒来,方知有刺客至。交火多时,刺客被毙者三,据称有二人走脱。查闻其皆义大利国马志尼党徒,受普人指使,欲刺死钦宪,重启衅端。……鲲宇言泰西政教风俗可云美善,亦有不足,凡事过犹不及,西洋民气太嚣,普、意、西、俄屡有暗杀君主、大臣之事,亦是泰西巨患。此次亲身得见之,中国不可不察也。”
在中国使臣遇刺事件发生之后,法国相关部门立刻展开了多方调查,发现这伙针对中国代表团的阴谋实施者是意大利马志尼党分子,而从这些人在法国活动时留下的蛛丝马迹来看,他们是受普鲁士方面的指使采取的行动。
消息一经传出,法国朝野舆论大哗,法国政府立刻做出了反应,将当地卫戍部队司令和警长撤职,通缉两名逃脱的暴徒,同时对中国代表团进行了慰问。法国外交部向普鲁士和意大利的外交部门提出了强烈抗议和严正交涉。使臣遇刺的消息传到了北京之后,大清朝廷也少有的做出了强硬的反应,恭亲王指示总理衙门分别向普鲁士和意大利驻华公使发出照会,提出了强烈抗议。普鲁士政府随后发表声明,称这是法国方面的“恶意诬蔑”。而感觉无辜躺枪无限委屈的意大利方面也急忙发表声明称此事“和意大利没有任何关系”。
面对普鲁士和意大利的声明,法国方面随后做出了激烈的反应,宣布拒绝普意两国派舰船参加于本月在普雷斯特举行的庆贺法皇登基的阅舰式。一时间“中国使团遇刺事件”成了欧洲新闻的焦点。
一辆漆成黑色的敞篷四轮马车在戒备森严的旅馆门口缓缓的停了下来,坐在前座驾驶席旁的普鲁士青年男子利落的从座位上跃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靠着旅馆正门的车门旁,为车上的乘客拉开了车门,而车上的另一个青年男子首先走了下来,随即和原本那个青年一起,将车上的另一个身着普鲁士军服的老年乘客搀了下来。
看到这几个普鲁士人,守卫在旅馆门口的法国卫兵们立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位年轻的法国少尉上前,对这些普鲁士人开始盘问起来。
林义哲和洪钧透过窗户的玻璃,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映入林义哲眼帘的是一根考究的黑色银柄手杖,这个看起来在乘车而来的三人中身份最为尊贵的老年男人身材颇为高大,尽管他岁数已经很大了,但腿脚却很是灵便,看不出丝毫的老态来。他看着眼前这座造型古朴的旅馆,微微的眯起了眼——巴黎下午四时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的。
看到老年男子身上的将军军衔标志,法国少尉立正敬礼,老年男人举手回礼,“我们进去吧。”他用手中的拐杖轻点了下地面,随后便带头向旅馆内走了进去。
“有客人来了。”林义哲认出了这个身着将军服色的老人是谁,笑着对洪钧说道,“正主儿来了,陶士兄陪我一起出迎如何?”
“自当从命。”洪钧旋即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