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直隶总督衙署。
一个人顶着漫天的鹅毛大雪,急匆匆的进了衙署,将一封信交给了一位师爷,然后又匆匆离去,师爷见信后不敢怠慢,急急的跑进了后堂,进入了李鸿章的书房。
“咣当!”隔壁的书房传来一声清脆的物件坠地声,似乎是有人打碎了什么东西,刚好路过的李夫人赵小莲一惊,急忙和几名侍女进了书房。
赵小莲进了书房,看到李鸿章正坐在桌旁,满面怒容,一只拳头搁在桌上,捏得紧紧的,而师爷娄春范则屏气噤声的立于一旁,不敢看他。
赵小莲注意到桌面上摊开着一封信,边角已经被茶水打湿了。
赵小莲来到李鸿章的面前,蹲下身去,小心翼翼的将李鸿章脚边的酒杯碎片一一捡了起来,她抬眼望去,见李鸿章的手依旧还保持着擂着桌子的姿势,对自己失手摔了茶杯的事竟是浑然不觉!
“少荃……”赵小莲担心的唤道。
“啊……”李鸿章转过头来,赵小莲立刻看到了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不由得吓了一跳。
“出了什么事儿?少荃?”赵小莲担心的问道。
“其心可诛!”李鸿章突然又一拳击在了桌子上,眼中已是杀机厉现!
“这言官制度,最足坏事。故前明之亡,即亡于言官!”李鸿章将信拿了起来,递给了赵小莲,“你看看吧!有人欲置我和林鲲宇于死地而后快呢!”
赵小莲接过信看了只一眼,立时面色大变。
“不就是和林鲲宇在船上见了一面么?怎么成了结党营私,贪墨国帑了?”赵小莲惊问。“他们是从哪里听到的?不辨实情便信口雌黄的诬蔑,哪有这等道理?”
“若辈只求将题目作大,以为晋身之阶。哪管什么实情!在彼等看来,我等办理洋务,便是第一宗大罪!是以无时无刻不想寻机会置我等于死地!”李鸿章怒道,“我和林鲲宇都知道他们,是以此次刻意不会面,仅于船上送别时略作小晤,不想也被他们收进眼底,做出这样一篇大章出来!”
“制台大人,稍安勿躁。这事儿得赶紧让林鲲宇知道才是。他现远在福州,”师爷娄春范在一旁道,“大人赶紧修书一封与林鲲宇,说明事态,要他预作防备为上。”
“也只能如此了。”李鸿章想了想。点了点头,此时侍女们已经将汁水淋漓的桌面收拾干净,李鸿章取过纸笔,写了几个字,却忽然停了下来。
“大人?……”娄春范见李鸿章忽然停笔,小心地问道。
李鸿章摆了摆手,略一思忖。重新写了起来,不多时,信便写完了,但李鸿章却没有写信封。而是又取过一张纸,写了几个字,连同信纸一同交给了娄春范。
“你马上安排人去上海,去洋人的电报局。把这封信用电报发出,给这个香港的罗斯柴尔德办事处。”李鸿章说道。“越快越好,安排条船载他们过去。”
“大人是说,这样船政那边便会得到信儿?”娄春范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因为这是他自入李鸿章幕府以来,头一次看到李鸿章用电报传消息,“这条线路,牢靠么?”他不无担心之意的问道。
“牢靠的,较书信不但快捷,且不会延误。这电报发到了香港,自会有人火速飞报林鲲宇。多则五日,少则三天,林鲲宇便会得知消息。”李鸿章没有瞒自己的这位亲信师爷,“这是林鲲宇和我约定的紧急线路,一旦有重大军情,借助洋人在上海和香港的电报线,互通消息。这一次刚好用上。”
娄春范听到李鸿章如此说,放下心来:“我这就去办。”
娄春范拿着信匆匆离了书房,赵小莲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也松了口气。
“洋人的电报线果然厉害,要是天津及福州各有线路,就不用叫人专门跑这一趟了……”李鸿章想起自己当年想要铺设电报线结果却为士林舆情所阻的事,禁不住叹了口气。
“少荃,这事儿,莫不是那左季高……”赵小莲瞅着李鸿章阴晴不定的脸色,轻声提醒了他一句。
“不好说是不是他,此二个上弹劾我和林鲲宇的折子的人,一个是直隶道御史张玉藻,另一个是翰林院编修贺子桓,这二人似是和左季高无有瓜葛。”李鸿章道,“但就这两个言官上的折子而言,确是杀意阵阵,令人不寒而栗,有他左季高的风格!”
“这事儿少荃准备怎么办?”赵小莲问道。
“总是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意便是!”李鸿章冷笑了一声,恶狠狠的说道。
福州,林义哲宅第。
正在休假的林义哲正看着女儿林语曦和儿子林冠臣在花园里追逐着嬉戏,远远的看见徐润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看到徐润出现,林语曦和林冠臣便快步跑了过去,林冠臣年岁小,跑得太急,收势不住,竟然一头撞进了徐润的袍褂里,险些摔倒,徐润手快,俯身笑呵呵的一把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