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四章 假途伐虢
不亏心,这是咱该得的。一不升官,二不进爵,三不加食邑,可盖了李治陛下私印的大篇幅表扬信外加一枚金质奖章,这万多贯的投资就算见效了。美中不足,唯一令人遗憾的是……
虽没有铭文规定,自打农学里有了兰陵长公主颁发奖章的先例后,这种仪式成为皇家专利。隆重、肃穆的气氛下,先肯定再勉励,由皇室重要成员亲手给获嘉奖者挂上奖章,获此殊荣者眼泪汪汪信誓旦旦的要上报皇恩,下效黎民,恨不得立即就找个以死报国的机会永垂不朽。
这是真的,上了那场面就好像得了失心疯,尤其统治阶级最会蛊惑人心,和颜悦色的几句话就说的获奖者心潮澎湃,这时候就给他拉去活剐来给四个现代化祭旗都争先恐后,身上零件已经不受控制了,挡不住的狂热。
我本来也预备这么失心疯一次,怀念一下当年的心境,幸福了小半夜,还和颖商量是不是把九斤也带了一起,谁知道……
“侯爷,这老头是太子?”二娘子见鬼一样望着牌楼前的刘仁轨,不住小声发问,“常来咱庄子上晃悠,穿着还没钱叔排场。”
“闭嘴!”
我这边恨的咬牙,太不给面子!今早才知道太子殿下前天已经押了赈灾物资低调赴灾区扬名立万去了。李治陛下不可能亲自跑王家来,礼数太重王家接不起这圣驾,折寿;皇后娘娘正算计怎么掐死贺兰家的小妖精无法分心;兰陵长公主殿下会在颁奖仪式上和王家夫人厮打起来,尽量避免暴力事件发生,也回避了;剩下什么王子王爷的绝不会跑来和朝廷官员搅和,可王家这么大善举又不能匆匆敷衍,于是……
刘仁轨兴冲冲从圣上手里讨了这差使。又是将军又是长史。可真正有实权的也就农学、织造学两处,职务上来讲是刘仁轨的下手。属下干了这么露脸的事,当上司的自然不能放过置身局外,尤其符合刘仁轨上行下效地理念,认为多年来将一个无知无耻的纨绔次品历练成道德高尚、品学兼优的人才与他不厌其烦的循循善诱密不可分。
在外面一提起我总是这不好那不行,临了话锋一转,年轻人轻浮跳脱总是难免,难得这深明大义。世家子弟少有的纯良之辈,些许年后必然国之栋梁。
能得刘仁轨这么个评价着实不易,也知足了,可你不能腆个脸假装太子吧?能等,太子赈灾回来再颁奖不迟,我又不着急,你急什么?没看王家上下全熟人,二娘子一说见过。跟前利马也有跟话的,这也见过,那也见过,钱管家还洋洋得意的说他和这位刘大人至交,刘府上管事的和他八拜之交云云。
晦气!颖、二女一身诰命制装站我后面也在偷笑。严肃地气氛瞬间化为乌有,我这边还得守规矩不能迎出去,朝老刘那张死人脸挤眉弄眼几下,意思就赶紧给奖章挂上完事。别站王家牌楼底下耍大牌了。
谁不认识谁啊,连庄户都老远站着朝刘仁轨指指点点,一个个兴奋雀跃。几个老人家还遥遥朝老刘拱手作揖,说不定蹲一堆下过棋讨论过人生啥的,一转眼就变了宰相,激动之情可想而知。
连旺财也想跑过去问候熟人的时候,刘仁轨才被我温言善语的撵走了。史上最没价值的奖章就此诞生,九斤一会挂了自己身上。一会挂了旺财身上,一会旺财和针鼻争抢,一会又出现在看家鹅脖子上,不知道谁缺德缠上去的,没把鹅勒死。最后老四索性把奖章霸占了,说奖章后面的插头好用,工作计划写完搭上奖章朝帷帐上一按就钉了上面,提醒自己方便。
颖一开始还当事。把圣喻小心的挂了龛子里供起来。为了防落灰特意加了层缎面蒙上。一说起圣上地字,那无双了。比王羲之好太多,每天让九斤当字帖临摹,摹着摹着才知道此类圣喻压根不是皇上亲手写的,除了那枚印章外全是假货,就责怪起九斤这字越看越不顺眼,又打着去临别的书法大家。
王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严肃、隆重的事一进王家门就改头换面变了笑谈。神奇地族群,刘仁轨只知道上行下效,难道就不明白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好意思跑来还。
无论王家怎么丢朝廷脸,灾区民心的确安定下来。有太子亲临坐镇,朝廷救灾的力度逐步增强,灾区情况日益好转,部分迁置地灾民已经开始分批返回家园,颖的垦荒计划再一次被搁置。
唯一值得高兴的事,王家百二十头牛被官府送回八十余头,其它的据说是不服官府教养自杀了,反正没朝灾区运送一头。连官上的饲养条件都受不了,那就不用送灾区给灾民增加不必要负担了,杀又杀不得,喂又喂不起,春上一没鲜草二没青叶,谁家舍得荞麦加豆子壮牛?还不时吃口白菜莲菜补充下维生素啥的,孝敬父母也不过如此了。
周医生哭了一宿。他先对不起王家,后对不起牲口,看一个个无精打采辜瘦嶙峋,老神医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富贵门户的牛不认清贫人家地帐,宁死不屈的精神让老周感动,在牲口棚里自责了整整一个月,无脸见人。
看来王家这种饲养方式暂时不能推广。我这个人稍微有点记仇,本想变相把周医生推销出去,刘仁轨一开始也表现出极大兴趣,可自从官上退耕还牛后俩人就假装不记得这事,他在不过问,我也不好意思提,不了了之。
牛回来了王家高兴,可苏定芳都上任月余了还没找到高侃老将军下落,也没有哪个组织敢宣称对这事负责,这让朝廷非常不痛快。
既然苏定芳接任,高侃卫队遭遇突袭的事件也逐渐被摆上台面。高家一门七十余口从朔川哭回京城,九十高龄的老太太顶了太宗皇帝当年赐予高家的盔甲朝金殿上要儿子。是死了算为国捐躯,是活的为何下落不明。一不给准信二不给说法,为国征战数十年落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让高家在当地如何做人?
没人敢拦,九十岁的泼寡妇,太宗皇帝当年亲封地模范母亲,坐金殿上得挂两翅高屏,抱了圣上老爸当年亲赐地甲胄呢,老太太不落座李治就得站着。虽然心里给这老太婆戳死几百次了,这还得带笑给解释。
前脚给老太太好生送走,后脚就一肚子邪火烧向三省六部的官员们,温文尔雅地好形象也不要了,别说皇上,就普通人谁受得了这个。不管是不是有关联,一不能为国出力,二不能为君分忧。要你们何用?
炸锅了,新君登基至今还没这么大面积的骂过人,以前的憋屈索性借这次事件一次发泄出来。大意就是谁干的事查出来,跟前就那么几个不足挂齿的小邦,要么灭了肇事者。要么都回家等朝廷处分。大唐丢不起这脸,李家丢不起这脸,黎民百姓也不指望随了一帮酒囊饭袋能过上好日子。
这话说地太重了,李世民当年也这么发过一次飙。西边立刻不分敌友的连续拿下三个小邦,没留一个活口,号称以德服人的李药师干的;现在小李陛下也压不住火了,可东边连友邦新罗算上也就三股势力,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不管,揪出来谁就是谁了!大意如此,老杀才们等这话等几年了,一个个都跑去慰问高老太太。程老爷子最见性情。一口一个娘叫的老泪纵横,连揍了十多名老战友后硬是把老太太从馆驿里抢了他家伺候。
这边一把火烧起来,不管屎盆子扣谁脑袋都要命。新罗、百济使节驴惊了一样满长安乱窜,连吐谷浑和内乱不休的吐蕃都有点吃不住劲,这东边的事别牵扯到西边才好,满处探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