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海棠很清楚这大概是自己最后能够留在家中的日子了,是以收拾情怀做往日状,承欢与父母膝下。见女儿恢复如常,苏父自是心怀畅蔚,苏母则是在放心之余,加紧时间为女儿入宫之行做足准备。新人进宫,能带的东西都有定数。金银首饰、四季衣裳、自不必多说,每个新人还可以自带侍女一名。秋禅性格温和,从七八岁便在苏海棠身边伺候,苏母瞩意让她陪进。然而,话递到苏海棠这边,她却没有同意。秋禅听说后,当即跪在苏海棠脚边,一张素净的脸蛋上满是泪水。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一直把你视作亲人。”苏海棠心中何尝好受,只是那皇宫之中犹如樊笼,她自己折了进去又怎么忍心把秋蝉也给赔进去:“你今年已经二十了,待我进宫后,就由母亲做主把你许配给徐坤家的大儿子。”
秋禅听后,更是雨如滂沱,抱着苏海棠的双腿大哭道:“小姐,小姐,秋蝉不嫁人,秋蝉这辈子都要跟在小姐身边。”
苏海棠也红了眼眶:“你要是一辈子跟在我身边,那徐坤家大儿子不是白等你这么多年了?那些花儿啊,粉啊,糕啊的,岂不是都白送了?”
“小姐——”秋颤的脸上闪过伤心与羞愧,只觉得一颗心脏被左右撕扯着,万般疼痛。娘有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只有在乎的人过的好,即使再也见不了面,心底却还是欢快的。最终陪苏海棠进宫的人选,变成了微瑕,微瑕原是苏母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后来嫁给了府中一个管事,只可惜那管事命薄,一次意外中没了性命微瑕便守了寡,她为人细心,性子泼辣,又颇知进退,且打定注意终身不再嫁人,由她陪伴苏海棠进宫,苏母也放了些心。
时间易过,转眼间便是三天过去。这一日,苏父,苏母,以及只要七岁大笑的苏小弟,一家人坐在一起静静等待着。终于傍晌午时,宫里有人过来宣读圣旨。苏家四口,并着满院仆从,乌压压的跪在地上聆听圣训。
“奉旨:国子监祭酒苏正之嫡女苏海棠,容貌清雅,贞顺柔和,今著封为从六品贵人,于昭武十一年四月十八日入宫,钦此!”
“臣妾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海棠面容净然,叩首、谢恩。苏母起身后,自是先塞了荷包与那宫人,而后满面笑意的打听着其余秀女的封赏状况。这却也不是什么秘密,那宫人接过荷包后便道:“此次共有八名秀女入宫,得封最高者为柳品言之女柳依依,是为昭仪。次之为清河县县令林国彦之女,林凡,为贵人,圣上赐封号为【宁】,再次之便是贵府小主,其余人者则皆都是常在采女之位。
苏父乃正三品官员,她得贵人一位,并不如何稀奇,不过也从此事看出来皇帝对她并不是十分在意,起码是远远不如那柳、林二人的。
是夜,苏父退了旁人与女儿单独说话。
“你性子娇憨天真,此次进宫也不知是福是祸。”
苏海棠见父亲面有忧容,心中不忍,嘴上便道:“女儿不争不抢,只求在宫中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平安终老此生。”
“那后宫之中,人心诡秘难辨,即使你不争不抢,怕也难得善全。”
“女儿定会小心谨慎,言行克制,父亲放心便是。”
苏正怎么可能会放心,他与夫人恩爱甚笃,后宅中连一个妾室都无,女儿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不曾见识过那后宅中的丝毫风霜,如今却是一脚跌入那全天下最复杂,人心最诡秘的地方,这让他如何不忧虑。
“这样东西你且拿着。”
看着父亲递过来的银白色双鸟如意绞丝纹手镯,苏海棠不明所以的眨了下眼睛:“这镯子有个小机关,两只鸟头中,各藏着两粒药丸,是十几年前为父机缘巧合下从神医孙邈那里得来的,一粒,为百草丹,有解毒掉命之奇效,一粒为天毒丹,无色无味,人若吞服一时三刻内便要毙命。”苏父把镯子套在女儿的手腕上:“此物慎重,你要好生保管。”
苏海棠心中凛然。半晌后,苏父离开。苏海棠沉吟许久,还是把镯子从手腕上退了下来,按照父亲的话语,拧开了属于毒丹的那只鸟头。丹药极小,如同豆粒,苏海棠眼中闪过万般思绪,终是站起身把那丹药放在桌子上用茶杯底,细细按成碎沫,小心的扫进了痰盂之中。皇宫如同一个巨大的染缸,即使是苏海棠也不能保证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移了性情,变成那冷血残忍之辈,是以这害人的东西,还是早早丢掉才好。
一夜辗转,苏府之中,无人能够入眠。昭武十一年四月十八日,内务府遣执礼大臣,内侍宫婢,抬着云雀之仗,浩浩荡荡前来接苏海棠入宫。
“臣等恭送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