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奥杜因,夏穆一个人站在伊莫特鲁的树顶。
树枝摇曳,沙沙的声响安静祥和,淡金色雾气渐渐升腾,在头顶的气旋引导下与彩虹桥渐渐交融在一起,如梦幻般绚烂。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到了暗之幽渊。
伊格诺斯的树心屋附近,测试员们呆呆站立着,沐言一年前离开时他们就这样站着,这期间依旧死一样寂静。
夏穆的到来打破了安静,测试员们单膝跪下,宛如迎接君王一般。
夏穆没有理会他们,淡淡扔下一句“起来吧”就径直略过,头也不回地进入了树心屋。
正中央,依旧是那张桌子,骷髅模样的圣言者坐在原本沐言静坐的位置,正对着门口缓缓步入的夏穆,骷髅脸上分明露出一丝笑意。
“我能感受到,伊卡莉消失了,那么她的神仆也全消失了吧……”
夏穆点点头。
“那‘双生的衔尾蛇’呢?”
“奥杜因被塑魂者囚禁在塞拉芙,塞拉芙的规则虽然只是‘游戏’规则,却能完美约束来自地球的‘玩家’沐言,同时也能约束作为‘外来者’的奥杜因。他变回了那个永远不会死亡,但可以被反复击杀的boss奥杜因。直到赫鲁人彻底遗忘了尼乌德拉,就会永远失去神智,成为一段用灵魂之力写就的代码。”
闻言坎洛什叹了口气。
“归于元素,归于灵魂……呵,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怎么,终于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而非灵佣或是工具,你看起来却没一点高兴的样子?”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夏穆问。
“说吧。”
“您曾说过,在数据化的属性里,只有‘幸运’带有独特的含义。在地球,在《黄昏纪元》,只有这个属性并非随机生成且随规律增减……那么它到底代表什么?”
坎洛什笑了笑。
“你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了,竟然会思考这样深刻的问题……没错,这是最独特的属性,其实它不该被称作‘幸运’,而是‘命运’,只是所有人都期望自己拥有‘幸福’,所以合二为一就成了‘幸运’。地球与洛坎不同,即使在那儿,我也只是个‘客人’,所以我可以站在最客观的视角观察每一个地球人,因而一眼就能看到他们的过去和未来……
“一个平凡人,出生,健康长大,参加学习和工作,一生中没有遇到灾害,没有亲人突然离世,最后安详地与世长辞,这样的一生可以量化为10。假如一个人年少有为,一路平步青云,最后收获了让人眼红的财富和地位,也没有因为陷害而遭遇挫折,这样的幸运儿的一生可以量化为15。但是,假如一个人历经磨难,最后功成名就,那么他的‘幸运’甚至不足10。所以你看,它不是一个‘结果论’的象征,而是整体量度。至于幸运为0,就代表这个人一生注定短暂,或是即将死去。”
“所以沐言的2点幸运……”
“那应该叫做不幸的命运,就像你一样,生来便为了替他人承受劫难,一生坎坷。”
他站起身,拍了拍夏穆的肩。
“所以当初我让你一点点剥夺他的幸运,实际上就是在剥夺他的‘命运’,唯有如此,在风之苍穹,你的权限才能高于他。后来还给他后,他会因此对你怀着愧疚。现在你的权限高过我,我无法看到你的‘幸运’,但我猜想,应该不会太低。”
夏穆点点头:“那外面那些测试员呢?”
坎洛什轻笑一声,不屑道:“他们没有幸运,他们的命运是既定的,会随着主人意志的改变而改变,不存在量化的价值。”
“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夏穆若有所思。
“没错,就像你一样。完全可以这么说,一个幸运不为0的人,才是真正的人,这也是npc和弥娅的造物本质的区别。”
“是啊,我们的伟大母亲从不干涉个人命运,就像她将自己化作这个世界一样……”
“你觉得她无私?”坎洛什嗤笑道:“无私是‘自我欲望的克制’,这违背了智慧生命的天性,我从来不认为那是什么值得赞扬的品德,相反,那是愚昧的表现。”
夏穆眼里却闪着光。
“所以,您认为自私才是正确的咯?”
坎洛什正要回答,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他惊恐地转身,看到夏穆正平静地注视着他。
“你……你做了什么!”
他在心中疯狂呐喊,身体却在渐渐虚无化。
从手脚开始,一点点透明,虚无。
甚至不是消散……
消散是从大到小,再从小到无,但他仿佛从这个世界慢慢离开……成为不存在之物。
夏穆似乎听到了他心里的话,解释道:“初代造物的消亡方式——没有一个信徒,这一点您是知道的。原本您在世上还有一个信徒,即嘉顿,但他被您用天衣无缝的计划亲手毁灭了,接替他成为您的信徒的人,原本是我……但现在我也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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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因为我与您的想法背道而驰。我认为根本就没有什么‘鸡尾酒神力’,是弥娅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了你们,而你们试图逆着这个‘给予’的过程向她‘索取’,这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她用一切来教导你们身为神明该学会的奉献与无私,可你们学不会。
“倘若神明也是自私的,那么就不应该存在神明……你在时间的尽头恰恰看到了这一点,本该是唯一一个醒悟的人,却没能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