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打了个哈欠,趴在马上的身体微欠,其实盗命师并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睡觉,只要有菩提,他们的身体就不需要依靠这种方式回复能量。
但是长途跋涉终究是疲劳的,就像有些一天睡十多个小时仍然犯困的人那样,他们的身体已经得到了有益的补充,他们的疲劳,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困乏。
一望无际的沙地,虽然偶尔能够看到一点景致的变化,比如那里出现一棵树,那里又出现了疑似建筑物的石堆,但总归没有强烈的刺激,引不起安云心中半点波澜。白天还好,他要与酷热做斗争,而且精力还未被消磨,一到晚上,四周彻底黑暗下来,只能听见马蹄在沙地上轻盈点落的声音,安云这才感觉到一丝孤寂。
一到寂静的时刻,人的外部感受就全部转化为内部思考,他的脑中会开始想事情,越是想,越是睡不着觉,越是睡不着,又越是百感交集,于是他就这样趴在马背上,换着姿势,脑中思考着浩瀚如同宇宙的种种故事和回忆,最后却总落到自己孑然一身的悲凉。他看着天上的星星,那些星星就像一个个忠实的伴侣,和他一同前进,但就是庄严肃穆,一言不发,这使他感到有些枯索无味。
他的脑中回忆起杀二贼的经历,然后是庆府灭门,这件事有点怪,值得深入思考。如今庆府灭门案,几乎被完全归罪于关翼,而关翼又死了,可以说是死无对证,其实庆府灭门案不全是关翼干的,安云确实也参与了,他杀了两个人,一个是庆赤荆,一个是冯生,这两人确实十恶不赦,但是安云完全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杀的他们两个,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万蚁蚀心后究竟是怎么杀了这两个人。
安云又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树林里遇到的庞然大物,那像山岭一样的怪物,如今想起来简直就像是自己的幻觉,因为自己虽然穿越到了这么一个仙侠世界,但是至今还没有听人提起过怪物的存在,唯一可能跟奇怪生物沾边的门派就是丹毒派,可是人家那是“蛊”,蛊,看这字形就知道是一种虫子,虫子再怎么长也不可能纵延几百米长,眼睛大得就好像月亮一般。安云真的有点搞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了。
这些不安的回忆,想来想去终究没有头绪,安云只好想想好事,比如治好了胃病。
到了丹门山,求门主安上血肉造机,这样自己的胃病就好了,以后也不必再杀人。然后呢?自己可以坐船去渔阳,靠着自己这一膀子力气,别管干什么,总归是能赚点小钱——本来连这小钱都不用赚,可惜自己的钱总是因为或有或无地善心捐出去了——总之自己要攒点小钱,或是干长工或是打短工。
等攒下小钱,就盖间房子,自己不会盖,不过雇人盖更好,人家懂行,盖得漂亮。这个年代大抵不用花高价买地,所以盖房子应该花不了多少钱,总之新房一定要盖得漂漂亮亮,结结实实的。对了,最好有一间院子,院子不用太大,有小时候奶奶家院子那么大就行了,在院子里养上鸡——算了,怪味儿的——还是种点儿花呀草的,最好有一片地,种点儿玉米棒子,回头可以把棒子粒儿放在院儿里晒。小时候晒棒子,里头有好多虫子,把虫子摘出来,放到一次性杯子里,用手堵住,逛几下杯子,那些虫子就团成一个球了,现在想起来有点恶心,可是小时候觉得好玩极了。
嗯,一定要买一片地,然后种上玉米棒子,不为别的,就为了玩儿虫子。
然后呢?有了房子,自己的生活终于是有着落了,但是总觉得还少点什么,对,得找个媳妇。
想到这里,安云不免喜滋滋地笑起来。媳妇啊媳妇,善媳能成家,恶媳能败家,胸藏鸿鹄志,家有虎狼妻。聊斋不就讲过软弱男人让坏婆娘毒打,坑害的故事吗?不过那个故事里男人未免太过软弱,安云是怎么也理解不了,如果不是有受虐倾向,男人大概不会软弱成那样,不,即使有受虐倾向,男人也不会软弱成那个样子。反正安云自觉是能镇得住媳妇的,虽然他不信奉三从四德那一套,认为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过最起码两个人要平等,自己决不能让媳妇压了去。嗐,其实想来这个世界估计也没有压得住自己的女人,毕竟凭着原主这一身夺人首级的功夫,就算站着让她打,也不过如同刮痧一般,还能真让她打掉一层皮不成?不过安云暗暗下决心,媳妇还是贤惠一点的比较好,也不让她吃苦,反正自己这身功夫,一个人能干十个人的活儿。
那么找谁呢?娶妻这事决不能随意了,安云现在这脸,虽说少了点辨识度,但是仍可说是英俊潇洒,可以说仅从容貌这一点,大大扩展了择偶的范围。二菩提以上的状态,也算是身体修长,浑身肌肉,如果菩提数更多,那就是真正的高大威猛英姿勃发,从身材上,也是无可挑剔。这种条件,大概不用听人说媒,倒可以自有恋爱。不过,尽管现在这么帅,一直打打杀杀,凑在血泊里,倒也没有姑娘表达芳心暗许……等会儿,好像有哦,杨柳不就是么?
杨柳啊……杨柳可说是没得挑了,但是人家是大诗人白居易的家眷,能看得上我么?
好像能。
那就这样吧,等到在丹门山治完病,再回机关城给鹿英把腿治好,就去找老白娶杨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