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表看到一身披麻戴孝的刘建哭倒在面前的时候,饶是他久经风浪绝大多数时候已经波澜不惊,此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刘磐是他最看重的子侄辈,不到二十岁刘表就给他军权,让他独当一面。
刘磐本是刘表想着自己老去之后留给儿子的肱股之臣,毕竟蔡氏和蒯氏都不姓刘,都是外人,自己两个儿子一个年龄太小,一个懦弱不堪,如果没有刘磐这样手握重兵的本族大将,如何能保证这荆州姓刘呢?
着这些年来刘磐也没有辜负他的信重,数年来镇守荆南一直不曾给江东任何可乘之机。
没想到今年风云突变,不仅丢了江夏、长沙,就连刘磐也屈死长江。
“磐儿啊!你这傻孩子,胜败乃兵家常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汝何故不听我言,早日回襄阳将养,待时机一到,即发兵报仇呢?”
刘表双手扶起刘建痛哭失声,刘建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抽噎噎的答道:“父、父亲自觉兵败,有负大人重托,这才想集合荆南三郡之力,夺回长沙再回襄阳负荆请罪……却不料,不料那金旋、刘度、赵范三人狼狈为奸,不仅不肯出兵相助,还、还数次口出不逊之言,这才让父亲负疚日甚,一病不起……呜呜呜,他们还不顾父亲病体,强行让父亲返回襄阳……大人,父亲是被孙绍和那三个贼子一同害死的!请大人为父亲、报仇雪恨!”
刘磐生前并没有让刘表为自己报仇的意思,他是武将,战死沙场乃是宿命,对此他早已经看透。但刘建毕竟不是刘磐,他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就想依靠刘表的力量为父亲报仇雪恨。
刘表闻言用力擦了擦眼睛,大声道:“三贼安敢如此吃里扒外,害我爱侄!来人,来人!我要兴兵向南,讨伐荆南四郡,为磐儿报仇!”
刘表见刘建是在州牧府,并没有蔡瑁、蒯良陪同,此时在他身边的只有长子刘琦,刘琦闻言,立刻跪地劝谏道:“父亲息怒!父亲三思啊!磐叔之死,整个荆州莫不哀痛!然孙子有云‘立不可怒而兴兵,将不可愠而致战’。如今长沙已失、江夏初复,北方曹操、江东孙权皆虎视眈眈,此时绝非用兵之时啊!”
刘表佯怒道:“竖子何出此无情之言耶?磐儿为我舍生忘死,我岂能瞻前顾后,不为其报仇雪恨?”
刘琦顿首不止,刘表掩面而泣只是不理,刘琦无奈看向刘建,哀求道:“贤侄啊,实非琦薄情寡义,实在是情势不允!难道贤侄要眼睁睁看着磐兄誓死守护的荆州基业毁于一旦么?如今父亲悲愤交加,理智已失,唯有贤侄之言或可劝谏。琦恳请贤侄劝父亲暂息雷霆之怒,从长计议,待荆州稳定,琦愿亲率大军,与贤侄一起发兵荆南,为磐兄报仇!”
刘琦言辞恳切,声泪俱下,刘建也不是全然不识大体之人,他知道刘琦虽然未必是真情实意,但眼下形势确实不是出兵的时机,刘表于公于私都不可能出兵为父亲报仇雪恨。
刘建转而劝道:“大人请恕罪,是刘建失了理智,自乱阵脚。琦叔言之有理,此时荆州风雨飘摇,绝不可擅自出兵!否则一旦荆州有失,父亲定然死不瞑目啊!”
听到刘建的劝谏,刘表这才露出老脸,勉为其难道:“建儿乃大孝之人,何罪之有!唉,非我不舍得这份基业,实在是不能辜负磐儿,让他白白牺牲啊!也罢,报仇之事我们从长计议,你放心,最多一年半载,待荆州大局稳定,我必然让你亲自带兵,替磐儿报仇!”
刘建看着刘表老泪纵横的脸,只觉得意兴阑珊,他想起刘磐的临终嘱托,再次跪倒在地,说道:“大人,父亲临终之时有三件事情交待。其一,父亲自觉无颜回襄阳面见大人,让我将他葬于长江,以长江之水洗刷他败军失地的耻辱……”
“磐儿死了,只怕再也不会有像他这般忠心于我的大将了!”刘表动容道:“磐儿性格太过刚烈了,胜败不过一时,我岂会怪罪于他。磐儿托付的其他两件事是什么?磐儿的心愿,我一定尽力达成!”
“其二,父亲嘱咐我不可为官为将,让我僻居乡野,安乐一生!”刘建继续说道。
“这……怎可如此?磐儿视我如父,我视建儿亦如亲子!磐儿已经不在,难道建儿也要弃我而去吗?”刘表表情失望的张开双臂抱住刘建,语带沙哑。
“父命不可违,况且建儿实非良才,大人府上人才济济,还请大人成全!”刘建坚持道。
“罢了罢了,磐儿已经为我奔波一生,我也不忍汝同磐儿一样。既如此,便赐汝万金,田千亩,汝可安心为一富家翁矣!当然,汝若想出仕,荆州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多谢大人成全!”刘建并没有推辞,这是他父亲用命和一辈子忠诚为他挣来的,他继续说道,“第三件事,父亲有一言嘱托我务必亲口告诉大人!”
“何言如此重要?”刘表讶然道。
“父亲说孙绍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必要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予以剪除,否则待其坐大,其害不在曹操、孙权之下!”刘建一字一句郑重的说道。</div>
“磐儿竟然如此高看那孙绍?”刘表心中一惊,肃容道,“磐儿的话我记住了,我必然不会小瞧了孙绍,一有机会,绝不容其多活一天!”
“父亲三事已全部了解,请大人容我告退!”
“建儿,我实在舍不得你啊。你、你将往何处啊?”刘表满脸不舍。
“大人请留步,我将僻庐而居,为父守孝!”刘建拱手而退。
刘表、刘琦挽留了一番,见刘建去意已决,只好命人将赐予的赏赐带上,与刘建一同回山阳老家。
刘建走后,刘表依旧难以自已,颇为心痛,他又想起刘磐对孙绍的意见,问儿子刘琦道:“琦儿,磐儿的意见你也听到了吧。他说孙绍之害不在曹、孙之下,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