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这一等就是将近十天的时间,一直等到他回到建业一个多月,孙权才想起来还有陆逊没有见过。
其实不是孙权想不起陆逊来,而是陆逊在会稽郡的这几年除了第一年有点功绩,另外两年基本没有任何功绩,这也让孙权认为陆逊之才不过尔尔;并且现在江东陆氏族长是陆绩,孙权因此也就没有特意召见陆逊。
直到这一天,鲁肃从庐江回到建业,见到孙权第一件事就是问:“主公可曾见过陆逊陆伯言了?”
孙权随口答道:“回来复命之时见过一次。”
鲁肃惊讶道:“主公不曾私下召见他?”
孙权不解道:“为何要召见他?”
鲁肃顿足叹道:“主公慢待贤才矣!”
孙权皱眉问道:“陆逊在会稽这几年政绩并不突出,领兵也无甚功绩,可见其才不过尔尔,子敬为何称之为贤才?”
鲁肃摇头道:“主公此言差矣,岂不闻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陆逊之所以后两年无功绩可报,盖因当地山越不敢复叛,此正陆伯言了难能可贵之处啊!”
孙权闻言愕然,略一思索便一拍大腿,懊恼道:“若非子敬提醒,吾险些错失贤才也!只是如今慢待已成事实,如之奈何?”
鲁肃叹道:“见兔而顾犬,亡羊而补牢,未为晚也!”
孙权点头称是,立刻派人去请陆逊入府议事,为了表示尊宠,还特意派去了他本人乘坐的车架。
对于孙权的前倨后恭陆逊不以为然,不过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孙权虚怀若谷,能纳人言。他之前轻视自己,如今突然如此隆重荣宠,必定是有人进谏,孙权知错就改,并不为了自己的面子而一错再错,也不失为明主风范。
陆逊已经等待多时了,不过他依然让孙权派来的人等了一等,他一丝不苟的更衣完毕,这才上了孙权的车架,向孙权府而来。
孙权迎出府外,鲁肃落后一步,江东权位最高的二人亲自相迎,给足了陆逊的面子。
陆逊不敢托大,连忙从车上跳下,恭敬的拱手行礼道:“陆逊拜见主公,拜见子敬将军。”
孙权不待陆逊礼毕,便扶住陆逊双臂,诚恳道:“伯言何须多礼,慢待伯言,我之过也!今日特向伯言赔罪,还请伯言宽宏大量,勿要介怀!”
陆逊慌忙道:“逊于会稽,两年未有尺寸之功,实在汗颜,主公此言折煞我也!”
鲁肃笑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伯言何必过谦!主公,还是请伯言入内详谈吧!”
孙权连连点头,亲自拉着陆逊的手,将他迎入府中。
孙权如此谦逊的态度,毫不避讳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份心胸气度陆逊也不得不佩服。
江东无论经历多大的风波,不管是孙策猝然去世,还是曹操领兵南下,就算是孙权兵败合淝,江东始终能够迅速稳定,蒸蒸日上,孙权和鲁肃这一君一臣,功不可没。
府中酒宴早已备齐,宴上孙权再次请罪,让陆逊明知道孙权是为了笼络人心,依旧感动不已,对孙权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期间鲁肃就如同不存在一般,只是偶尔出言活跃气氛,完全将陆逊当成了今日宴会主角。
酒过三巡,气氛融洽。
孙权开始将话题引入到陆逊的功绩上来,他先是简单询问了陆逊在会稽郡为防山越采取的措施手段,陆逊如实回答,既不可以隐瞒也没有添油加醋,大吹大擂。
对于陆逊的回答,孙权有些愕然,因为陆逊的答案就如同他后两年的功绩一样,平平无奇,也不过就是示之以威,诱之以利,剿抚并用而已。
可为何这么简单的手段只有陆逊那里卓有成效,孙权甚至怀疑陆逊是不是故意隐瞒,不愿将他的心得经验说给自己。
孙权脸上稍有不悦之色,陆逊恍如不见,他据实已告,孙权不信他也不好解释,否则会得罪很多人。
鲁肃见气氛有些不对,凑到孙权耳边解释道:“我知道主公心中疑惑,只怕非是伯言有所保留,而是实情如此。其他地方山越之所以始终不能平定,非不能也,实在是当地将领不愿也!”
孙权也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鲁肃的意思,但随即便更加愤怒,只不过这一次孙权的怒火却不是针对的陆逊。
养寇自重,历来并不鲜见,江东乃是私兵制,那些将军们为了保住自己手上的兵力,谁又会真正将治内的山越彻底剿灭干净呢?
难怪山越如同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孙权想到这里怒不可遏,这些将军们为了一己私欲,养寇自重,却不知道每年要耗费江东多少钱粮物资,要浪费多少兵马,如果这些兵马都能被调动起来,他何至于在对荆州、在合淝的战事中兵马缺少,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