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戴佛斯
临近中午,伯爵让自己的卫队护送戴佛斯在蟹港上船,同行的人员除了“欢乐接生婆”号的水手外,还包括了三名乔装的护卫,他们名义是保护珊莎史塔克,但实际上,是充当伯爵次女玛尔摩波内尔的保护人。
伯爵认为,如果他想要增加贸易份额,仅凭史塔克女士一丁点儿承诺是不够的,于是他将自己的女儿一起送上了船,他还认为,有女士一起陪同,对史塔克女孩来说,旅程会轻松一些。
对旅程,戴佛斯没有一丁点轻松的幻想,他在走私生涯中,明白人多误事的道理,知道队伍越大越难管理。
他希望,三名护卫最能保护好伯爵之女——一个珊莎已经让他足够焦虑。
戴佛斯偶尔觉得这个世界荒诞不已:认为前程危险的自己,在竭力往前;认为应该躲避危险的伯爵,也在加大投入、冒进。
我疯了,他也疯了么?
在此之前,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危险,即使是三姐妹群岛到白港的短短旅程也让人骨子里感觉不安。但临近出发、开始行动时,这一切感觉又像从未产生过,每个人都开始变得平静,仿佛他们之前所感受到的危险不过是耳边的清风,过路的海鸥。
波内尔家的女孩看起来也很平静,戴佛斯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女孩其实很高兴。也许逃脱父亲的掌握让她兴奋,承担责任让她充满激情。
年轻的女孩、男孩都一样。
玛尔摩小姐一头棕发,长脸,秀丽,不比珊莎漂亮,但高挑的鼻梁显得极有魅力,天知道伯爵是怎么生出这种女儿的,而且她看起来与伯爵的外孙女相比也没有大很多。戴佛斯知道这个女孩的手上是没蹼的。
她挽着珊莎史塔克的手说说笑笑走进了船舱,留下几名卫兵在甲板上东张西望。
“伯爵说,旅程可能会有危险?”一个粗野的声音对着戴佛斯问道,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嘲讽。
戴佛斯闻声转头。
他瘦瘦高高,穿着白色羊皮披风,但披风年岁日久,已经泛黄,且呈现出古怪的浅灰色,在披风下面的夹克上,潦草地缝着蜘蛛蟹的纹章,戴佛斯怪异地觉得纹章竟和护卫本人看起来相似。
“伯爵如此说过。”戴佛斯回答。
“三姐妹群岛到白港,我起码走过不下一百次。真要有危险,喊我的名字,我会来救你们。”他说完便转头离开了,留下了戴佛斯呆立原地。
戴佛斯见过比他更傲慢的人,但那些人无疑,要么冠着伟大的姓氏、要么坐拥海量的财富,而此人他却不知道何名何姓,更不知道财富几何。
戴佛斯希望他确实有骄傲的能力。
戴佛斯走到船头,看着船长指挥用岸上的滑轮将船推离码头,推开之时,码头边卷起旋涡,泛起泥泞般的黄色。
如果一路旅程顺利,按照船长的预估,在深夜就能停靠白港。实际上,船长也认为,他们应该选择明日一早出发,这样,他们就可以在明日黄昏前登上港口,睡在岸上,而不用挤在破旧的船上过夜。
戴佛斯感激船长的建议,实际上,他希望所有人都认为他会选择明日一早出发。
戴佛斯仰头望了望天空,阳光透过薄薄的一层灰云后,懒洋洋照下来,戴佛斯能够感受到光线的一点点暖意,这已经是下午了。
随着他们慢慢离开港口,海水逐渐变得清澈,没了从岛上流下来的黄色泥水干扰,它开始泛起明亮的蓝色,像是宝石。
几只海鸥从戴佛斯头顶飞过,发出欧欧的叫声。
水手就是在这个时候,在浆官的号声下,将帆全部升起。帆布崭新,上面画着崭新且巨大的蜘蛛蟹,在风的吹动下,蟹身变得饱满挺拔。
戴佛斯看着帆船木板划过海波冲向前方厚重的积云。
“大人,外边风寒,我在船舱内生了火,要不进去烤一烤?”船长声音粗糙但温和,“按照伯爵的心意,我在船内准备了鲜牛肉、羊肉以及海鱼,有各种酱汁、柠檬,大人您若是喜欢,我可以让人给您烤一些。”
“感谢您,船长。我还想在外边多看一看。”
“大人,外边的海有什么可看的?”船长的胡子和头发都被染成了绿色,身高中等,体毛浓密,看起来像个生气勃勃的粗树桩。
因为不安。“船长,您的船刚刚翻修?”
“是哦,伯爵把自己的船全都翻修了一遍,之前这条船帆都是破破烂烂,用了好些年了,最近才全换了新的。”船长指着帆道。
“座首像也是新的?”船头的雕塑是一个欢笑女人提着婴儿的一只脚,像是刚刚从生产的妇女肚子中取出。女人欢乐地笑,婴儿张大了嘴号哭。
“唯独船首不是,爵士。船换座首不吉利。”他摸着接生婆的脸,“以前他们的脸上屁股上,全是虫洞,也不知道从哪里长出的虫。我们先用火小心烤了一段时间,确保里面的虫子被杀死之后,用木头将一个个洞全部塞住、打磨,到了后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div>
他开始介绍如何为座首除虫、喷漆然后将座首变得全新的。
“非常美丽。”戴佛斯真希望自己能有接生婆那样的喜悦。
“船长,船为什么会叫‘欢乐接生婆’,船不该叫一些勇敢的名字么?”
“大人,您要不就叫我卡索吧。”他说,“我接手的时候,船就叫这个名啦,而且这个名字很好啊,大人,您不觉得它有力量么?”
“力量,什么力量?”
“接生婆嘛,她协助妇女把孩子生下来,用学士的话说,就是将生命引导于世。大人,我觉得这种力量,能够为我们驱走邪恶,没什么力量比这种力量更强。”他嘿嘿直笑。
戴佛斯笑了。他觉得他开始喜欢这个道理。
“孩子还在哭呢!”接生婆一手拉着婴儿的小腿,手指握着婴儿的脚丫,另一手斜托着婴儿的背,将婴儿放得仰倒。
“呵呵,海上航行,很多时候都没事,为了打发时间,船员们把小时候吃奶的故事都翻出来讲了十几遍,到了最后,相互之间失去了兴趣。说的话,要么是抱怨船长要么是抱怨天气,其他什么也没得说了。”
戴佛斯当然明白。
“寂寞、枯燥。”他总结。
“除了波浪翻腾以外,有的时候连一只鸟也没,还安安静静。所以啊,只要看到这小婴儿张着大嘴,就像听到了他呱呱大叫,然后,就不那么寂寞、安静了,嘿,像回到了家,热热闹闹。”
戴佛斯没法更同意。“这么好的名字竟被您拿走了。”
船长笑了。“我知道您在嘲笑嘞!可在伯爵大人的船里,还有更不堪的名哦!”
戴佛斯连忙否认。
“伯爵的港口还停着‘快乐小樱桃号’‘快乐美人桃乐号’‘快乐渔人连特号’‘甜妞泡芙号’等等。甜姐岛的船都以快乐和甜开头哦。”
戴佛斯知道,这些快乐的主角,要么是曾经出名的妓女,要么是三姐妹群岛中流传的神奇故事中的角色。如果戴佛斯听到的故事版本正确,或许世界上每个男人都会羡慕快乐的渔人连特,每个女人都会羡慕快乐的美人桃乐。
戴佛斯觉得,在乏味的航行中,这些欢乐的名字或许能够激励人们的一点生活乐趣,带给他们幸运,这要远比那些彰显威武或祈求能力的船名好。
“这些都是好名字。”戴佛斯真心说,希望也能给这段航程带来幸运,更重要的,驱走邪恶。
“可不是嘛,尤其是快乐小樱桃,她吸引全世界的人来甜姐岛品尝。”他大笑,“大人您在姐妹屯可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