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再次醒来时,四周很是安静,挣动手脚间,便觉身子跟着晃了几晃,手脚僵住,那微微的摇晃渐渐弱了,胤礽想了下自身处境,这才想到自己如今是个婴儿,应是在摇床中。
闭上眼,叹口气,胤礽皱着眉头在脑中搜寻少时翻阅过的医书上的记录——婴孩一月方能视物,三月之后才能翻身,最快八月之后……才能爬!胤礽恨得想磨牙,却发现自己现在连一颗牙都没有,只得在心中自我安慰着,好歹凭着自己再世为人的本事六个月说话不算太难。
实在不愿面对如此惨淡的现实,胤礽索性再度沉入酣眠。
再次醒来的时候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知道睁开眼也是看不清事物,胤礽已懒得再睁开眼睛,只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好歹他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上辈子自己就算被圈了也还有两本书作趣儿,这要是真的闲上四五个月,没得憋出什么不妥当来。现在也只得听听丫头嬷嬷的闲言碎语,虽不过是些后宅琐碎言语,亦可凭此猜一猜现如今是什么朝代,自己这投身的是何等人家。再有,那个该是自己祖母的老太太瞧着可是很不喜他们这一房,听着那不知尊卑的嬷嬷的话,好像自己那父亲该是这府上的长子吧,为何母子相处竟只比那陌路好上一些?再者,胤礽还记得他那父亲同母亲做誓时说的是‘保护’,不是别的什么字眼,难道这府上有人会害他?
轻巧的脚步渐近,胤礽收拢心神,凝神去听。
一股脂粉味扑鼻而来,胤礽皱皱眉头,屏住呼吸,他记得他这屋里头没有丫头嬷嬷敢用脂粉,这个谁是哪儿来的?
清脆的女声响起:“啊呀,王嬷嬷,您老人家饶了杏红吧,您离着琏哥儿那么近,若是赵嬷嬷回来闻见了,可是了不得呢!”
脂粉味儿远了些,胤礽这才好好的喘口气,就听那王嬷嬷笑道:“你这小蹄子说的什么话,我奶着珠哥儿的时候也没见这么些说法!……我瞧着这琏哥儿身骨儿确实是弱,你们倒是得小心的伺候着。”
杏红知道王嬷嬷是个嘴碎的,若是说了什么吵到琏哥儿,琏哥儿哭闹起来可就是招祸了,便扯了王嬷嬷往外走,顺着她的话笑道:“可不是,嬷嬷这也见过琏哥儿了,也有的回话了,莫要再为难杏红,赵嬷嬷整日里说道儿多着呢。”
王嬷嬷一边随着杏红往外走,一边环顾四周打量这屋里的各样摆设,口上只道:“李成家的这闺女跟她一个样儿,净事儿,只她又不是那贴画儿门神,能日夜都守着琏哥儿,可是苦了你们了。”
杏红娇笑道:“可不是,今天晚上就得我和桃青在屋里守着呢。”
王嬷嬷满意的笑道:“那我也不扰你了,赶紧歇着,晚上守夜可不能打了瞌睡。”
听着那两人说着话出了门,胤礽皱了皱眉,不知道这王婆子却是要给谁回话,珠哥儿又是谁。胤礽正想着,就听见杏红又转了回来,脚步琐碎,是两个人,同来的便是那桃青了吧。
桃青正埋怨着杏红:“你怎么让二太太那边的人进来看哥儿了?老爷可说过不让二房的人接近哥儿呢。”
杏红心里混不在意,面上却是忐忑之色,摇着桃青的袖子:“好妹妹,王嬷嬷进来的时候我一直在呢,再说王嬷嬷说是老太太让她来看看琏哥儿,我怎么不让她进来啊。”
桃青将袖角扯回来,道:“好了,妹妹也不是爱嚼舌的,咱们且小声些,看看琏哥儿醒了没,是不是该换里衬了。”
两人走近,收拾一番,就坐了。
杏红是个生性跳脱的,很是多话,安静了一会儿又悄声和桃青嘀咕:“听王嬷嬷说珠哥儿现在就开始认字儿了呢,不怪都说珠哥儿是随了二老爷要蟾宫折桂呢,就是不知道咱们这边儿的琏哥儿能不能承了大太太身上的书香气。”
桃青轻轻的推着摇床,只道:“琏哥儿长大必是好的。”
胤礽现在知道了那珠哥儿是谁家的,也明白了这府上的大致情形,这两天他倒是没少听杏红说起那什么二太太二老爷,想来这府上就是这么两个老爷,那老太太偏向小儿子,带着那二老爷住在府中正院。呵,想来那二老爷如果不是装憨藏奸,就是个榆木脑袋,只知读书不通道理的。如此想来,那王嬷嬷是打着老太太的名号,真正的主子多半却是那二太太了。嘿,原来各个府上内里都是一个模样啊。
胤礽正暗自冷笑,就听见那赵嬷嬷回来了。
赵嬷嬷回了来先看过胤礽,瞧见胤礽仍在睡着,暗道琏哥儿倒是好伺候的,弯腰去摸襁褓的里衬,却嗅到了淡淡的脂粉香气,眉头一皱:这屋里的人都是不许用脂粉的!赵嬷嬷直起身,看过屋里两个小丫头,桃青和自家侄女是一起长大的,品性心里头有谱,只是这个杏红一家子仗着是老太太赐下的成天掐尖儿卖好儿倒是好威风,今天这屋子里有外人进了来,定是这杏红放进来的!赵嬷嬷瞪了杏红一眼,又无可奈何,这杏红是老太太亲点了进来伺候琏哥儿的,倒是没法子赶了出去,只得自己多瞧着些吧。</div>
因桃青家里有事,便回了家,由另一个丫头甜果顶上。赵嬷嬷出去转了一圈知道是二房那王嬷嬷来过,心中很是气恼,将杏红揪到纱橱当着众人的面好一阵训斥。
杏红自觉失了脸面,又知道自己没理,也不敢闹,只得讪讪的和甜果跟在赵嬷嬷和刘嬷嬷身后做事。
大房本来得用的人就少,自贾赦驳了贾政的提议,将操持丧仪一事交给了佟嬷嬷,这府上别处的奴才更是不好使唤。佟嬷嬷少不得劝上贾赦两句,可贾赦拗性上了来,宁可自己累着些,也不愿让旁人接手。大房一众得用的人只好忙的脚不沾地儿,使尽浑身解数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