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今日应邀而来亦有他自个儿的考量,席间闻得人问他昔年登科事,颇为感慨,他正是京华双杰才名满京那一科进士,直道正是那一日殿试时霍华星一番话,叫他决定沉心书册钻研子经。
只是,这京中无处不为朝堂波澜所荡,翰林院并非世外之所,国子监更不是。
皇上如今颇为重视教养新人,他与贾蔷师徒二人无意间助皇帝达成心愿,只怕为勋贵所忌,倒是贾蔷心思转得快,邀他破局,他自当尽力。
闻得陈瑞文道说他近日读书常有了悟之感,却苦于无言以述,宋瑞笑道:“瑞文莫急,贾蔷抄录先生文章注释半年有余,方得助教裘先生一句有所长进的评语。读书通礼,需得展册读古意,掩卷问本心,苦志之途,急不得。“
席间众人听得宋瑞此言,立时明白几分贾蔷的心思,想是怕他们将这抄写一法视作速成之技,叹笑一回此人行事缜密,倒也自省一回浮躁,举杯敬过宋瑞,亦对贾蔷略一颔首。
贾蔷举杯回敬,起身为宋瑞与他右手边坐的柳芳斟过热茶。
再坐下,贾蔷不自觉的抚了下安稳的蹦着的心肝,轻松了些,幸好他有那么个最擅破局的小叔叔。
被贾蔷感念的胤礽正磨磨蹭蹭的收整东西,胤禔无奈的瞅着,水泽与水泊今日得闲来书院松快,瞧见胤礽难得一见的期期艾艾的模样,笑得全无矜持,待得笑够还要问上一问:“琏儿这是又背着霍先生做了什么事儿?”
胤礽叹气:和着他这点儿心思是所有人都晓得啦?
霍先生若晓得,定还要念他这凭空给人安了‘恶师’名头的罪名。胤礽瞧了眼笑够了相携而去的两人的背影,转身勾了他大哥的手臂,腻声问道:“大哥,两位先生昨日可有说些什么?”
胤禔睨了眼快要趴在他身上撒娇的人,心道:早些问了,你也好有些准备,偏拖到这最后一刻,还不是躲不掉?
“方先生说这事儿他管不了,得霍先生费心。霍先生说,这事儿谁惹出来的谁来哄方先生。”胤禔慢慢说道,对胤礽一头扎进他怀里的举动毫不意外。
“大哥,你到底跟先生们怎么说的啊?”胤礽才不信程毅欲下场应试一事会惹得方霍二人如此气恼,定是他大哥将昨日二人揣测说给两位先生。
大哥,不带你这样坑弟弟的!胤礽抬起头,以眸眼控诉。
胤禔抬手揉着胤礽软软的头发,微笑着安抚道:“实话实说呀,先生们早些知道,火气总会有所损耗,若是等着你挑开,信不信霍先生能举着鞭子撵着你跑?”
“这话说的好像是先生舍不得打我似的。”胤礽叹口气,低眉耷眼的拽着往外走,“大哥,你到时候可不能不救我。”
“先生可不就是舍不得打你?鞭子举得再高,哪里落下来过一次?顶多罚你蹲一个时辰的马步。”胤禔心里酸酸的,两辈子他严师见过不少,就没见过舍得罚胤礽打手板的,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就那么招人疼!
步出回廊,胤禔瞧着单手撑伞为二人的胤礽,叹口气,算了,这人就是这么招人疼,他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将水清叫去当救兵好了。
待师徒四人一室坐定,胤礽和胤禔瞧着方霍二人身上并无煞气,立时放心两分,只待二人问话。
霍百里瞧着胤礽偷偷拿眼瞅他那模样,到底撑不住笑了出来,方森杰瞧着胤礽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也弯唇而笑。
胤礽偏头瞅了眼胤禔,胤禔无奈的从那双剪水瞳中读出一点调侃:方先生总是能骗到你!
胤禔撇开眼不理:他才不信昨儿两位先生气恼不是真的,定是今儿朝堂上有什么消息叫人消了气。
“琏儿的堂侄很有几分本事,不枉你费心帮人筹谋。”霍百里敛容正坐,语带笑意,可见当真无责备之意。
胤礽虽惯来好多想,倒也并未会错意,道:“蔷哥儿素来重情义,又擅机变,一姓同宗,帮扶一把总是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