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坐在沈沉床板守了整整一夜的沈太后看起来憔悴极了。
可是沈沉还是没有醒。
外头传来一阵细碎的说话声,接着是推门而入的椎奴。
“太后,陈氏带着那两个人来了……不然我叫她们先回去吧?”椎奴实在是不想让这个模样的沈太后出现在陈太妃面前。因为这看起来,实在是太像是不得已示弱了。
可是沈太后沉默了许久,站了起来,抬头看向椎奴:“让她们在外头候着,给我梳妆。”
又新忙上前帮忙,伺候沈太后盥洗毕,看着面前的大镜子,小心地问:“给您梳高髻还是牡丹髻?”
“不,梳圆髻,不然,怎么戴凤冠?”沈太后坐得笔挺,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意。
从偏殿里扶着椎奴的手慢慢踱出来的沈太后一身玄色绣九尾金凤的常服,富丽堂皇的金冠,以及,基本没有掩饰的疲态。
依照老惯例穿得姹紫嫣红的陈太妃惊讶极了。
自从先祥和帝驾崩,除了上朝理政,这还是头一次看见沈太后穿得这样隆重!
陈太妃忙回头指点楚楚可怜的余绯余绾姐妹:“还不快给太后行礼?”
“太后万安。”两个人恭恭敬敬地屈膝蹲身下去。
沈太后先去看那张见过的脸,轻轻笑了笑:“小余氏可比上回见要瘦多了。”
又看向余绯,却喝了声彩:“这大余氏倒是一副好皮囊!难怪从前看我们离珠不顺眼,想来美人相妒,倒也是常情了。”
随后便慈祥地令她们起身,赐了座,再来跟陈太妃叙话。
“昨天你走了离珠就病倒了。她师兄来给她看过,说是前头的事情攒下了许多不适,一下子松心就发作出来了。睡一睡就好了。这不,就睡到现在还没醒。”
竟十分和善。
余绾和余绯诧异地对视,又都低下头去。
沈太后瞥了她们一眼,假作没看见,又拉家常一样对陈太妃道:“上回你说尚药局给你配的药用料不好,哀家已经问过了。去年遭灾的地方多,那药都不大好。
“你先前又卖了那么多方子出去,难保外头没人悄悄地去截了药。这可就怪不得旁人了啊!”
又笑着点点她:“先帝给你那么多私房,你还那么贪钱,真不知道当年在南越是吃了多少苦!”
陈太妃张口结舌,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沈太后,半晌才反应过来,失声笑道:“太后今天是要演哪一出啊?妾身后脊背直发凉!您倒是像往日一样唇枪舌剑地冲着妾身来倒好了呢!”
“又不是在外头!你从来受不得半点委屈,往日里当着那么多外人,总不能让人觉得先帝宠妾灭妻。可咱们自己的时候,哀家可什么时候能说得过你的?真是的!”
沈太后看了余氏姐妹一眼,又做了个恍然的笑容出来,打趣道,“这两个可都是通透的人,又立了大功,又冰雪聪明的。难道你还想让人家姐妹相信我这个老太婆天天成心跟皇帝对着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