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钱大省其实就在京郊,距离那个温泉庄子,只有不到十里路。
“十里堡在哪个方向?”钱大省坐在凉亭里,呼啦呼啦地扇着大蒲扇,额头上的汗还是不停地往下落。
拿钟幻的话来说:夏天对胖子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他身后的一个老者毕恭毕敬地躬身禀报:“往前是温泉庄子,往后便是十里堡。咱们在正中间。”
“哦,那那个孩子呢?阿幻把他安排在哪里了?还在十里堡吗?”钱大省拿起面前的一大碗冰镇酸梅汤,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大呼过瘾,接着便伸手又要去拿旁边冰盆里的罐子——那是其他的酸梅汤。
老者眼睛盯着他的手,看他刚要动作,一步跨过去捧开了罐子,想一想,连冰盆都挪得远了些,口中答道:“悄悄地送走了。没料到董一竟然完全成了小郎的人,所以疏忽了。若想追查倒也不难,只是家主之前吩咐不要让小郎生气,大家便当作看不见。”
钱大省看着那冰盆哎哎了两声,悻悻地看了一眼老者装聋作哑的脸,只得放弃,叹口气,摇头道:“都说儿大不由娘,现在我才算真信了这话。家里三个丫头,绑在一起也没半个阿幻难缠。”
“小郎有主意,难道不是件好事?”老者笑了笑,表情温暖。
钱大省却踌躇了片刻,轻声道:“这个主意,也要看跟谁一样,跟谁不一样。”
老者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钱大省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皱眉:“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其实,咱们才告诉小郎他的身世时,他并不曾有半分排斥,甚至还很急切地追问着该怎么办。可是家主,您注意到没有,自从韩震那件事之后,小郎跟咱们,越来越疏远了。
“董一那队人,还有阿嚢、千针,原是您给小郎的,小郎当时极为开心,甚至对您肃然起敬。可是后来,当小郎发现,他们还从您这里接受指令时,您看看小郎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如今董一的人已经分裂成了两边,一边听您的,被董一明里暗里排挤,都赶出了京城。阿嚢千针索性就老早不再管飞过去的所有鸽子。他们几个,已经完全成了小郎的人。
“这原本应该是好事。可是,就因为家主您其实不信任小郎,这件好事已经变成了坏事。”
老者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宫城的方向,低声道:“甚至是单姑,她如今也有些不大听话了。毛果儿几次三番想让她出手在太后和皇帝之间挑拨,她都推三阻四……”
“若是不想让小郎跟钱家决裂,就不要妄图伤害沈氏。”钱大省冷冷地说道,“我记得这句话。可这南夏的江山,只要有那个沈氏在,便固若金汤。”
老者沉默下去。
钱大省皱起了眉头,瞥他一眼,哼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最烦你们玩这个欲言又止!”
“……是。家主着急,是不是因为最近又觉得身子不舒爽?”老者问得既迟疑又小心。
可还是换回了钱大省的一个白眼:“是啊!我总得在死前把这件事儿办了。我没儿子,我一死,钱家多半就散了。到时候,谁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