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呢?”钟幻坐在下首,左右看着找人。
沈太后坐在上首,含笑让人给他添茶:“太子要跟着礼部走一遍大典程序,心里不踏实,死活非要离珠陪着。哀家便让他们去了。说好了,会留你等他们回来一起用晚膳。”
“那就算了。我现在正经丧期,照说连进宫都不应该。这一身孝衣孝帽,让太子瞧见,又该见景生情了。”钟幻摇头,长叹了一声,向上拱手道,“之前不知道余家的根底身份,他们家的事情和人,我掺和了不少。还请太后恕罪。”
沈太后有些意外,眯起眼睛来仔细看了看钟幻,问道:“钟郎这是有什么事要求哀家么?”
“这……”钟幻的模样顿时有些尴尬,“总听离珠说,太后娘娘是最精明的,洞悉人心。以往还觉得有些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太后娘娘之前只是慈厚罢了。”
“离珠就你我两个亲人。只要你不负她,哀家怎都不会为难你。只是你以后也不要在哀家跟前弄鬼,有话直说。”
沈太后的话虽然似乎是好意,但听在钟幻的耳朵里,总有那么一丝怪异。像是宽纵,又像是赌气,还像是——威胁?
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通,钟幻只得先把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我想走一趟南越……”
“是为了钱大省,所以很难面对离珠?”沈太后微微蹙一蹙眉头,却又展开,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笑容。
怎么感觉反而像是比刚才和蔼了许多?
钟幻心中越发觉得怪异,却还是顺着沈太后的话往下说道:“也是一方面。还是觉得自己以前想得太简单,或者说,太复杂。有点儿,格格不入的感觉。”
说到这里,钟幻忍不住自嘲一笑:“我很难理解别人的想法。然后曾经试着让旁人理解我,却每次都失败。”比划了一下四周,“或许,是因为水土的关系?我之前和先师在西齐待过挺长一段时间,感觉上,他们的人也很难理解我。”
“所以,你想去南越试试?”沈太后听到这里,只觉得好笑,“你这个借口,牵强得让人不忍直视。”
钟幻尴尬地双手在腿上擦:“不被人理解,有些时候很自在。可一旦有了融入的目标,却无法达成,那种感觉,就糟糕了。不仅糟糕,而且,会有些绝望,甚至陷入自我质疑。”
沈太后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问道:“你是说,若是没有离珠,其实哪怕不被人理解,你仍旧觉得轻松自在?”
“十年之前,我一直都是个古怪孩子。先师对我的所有想法举动,都看不懂、看不惯,后来也就懒得看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世间百态,大道朝天,人各有志,都挺好的。”
钟幻端起茶杯,低头看着盏中的水纹,轻轻荡一荡,笑了笑。
“后来先师救了离珠,收她为徒。原本我以为,她会跟师父一样,理解不了我,时间长了,也会懒得理解我。
“可是谁知道,她和我彼此之间却似乎能够轻易地了解对方的想法做法,也渐渐能理解对方的立场和用心——当然,先师既理解不了我也理解不了师妹,哈哈……”
沈太后看着钟幻的眼神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你是在交待哀家,离珠的性格与众不同,是在建议哀家,哪怕理解不了她,也要相信她、宽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