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钦只是笑着,并不言语。
他身后,莲房却已经在那具尸体面前蹲了下去,哀哀哭道,“琵琶,你怎么这么傻呀?不过两句气话,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了呢?”
边上其他的花娘们一时有人劝,有人哭,整个兰舟的气氛都是低沉了下来。
须臾间,官府的人到了。
发现浮尸时就有人去报了案,到这会儿浮尸打捞上来,官府的人也该到了,只是没有想到,官府的人还不及问话,居然又有一队轻甲在身的人涌了进来,到得赫连恕面前就是拱手齐齐行礼道,“都督!”
这一声“都督”响彻云霄,京兆府的官兵也立刻反应过来,哪怕是他一身常服,可负手而立之间的威压气度,以及这一声“都督”,这满凤安,如今也只有一人当得。
想起这一位如今在外的名声,以及在陛下跟前的得重,京兆府领头的那位姓常的捕头添了两分小心,上前来拱手道,“卑职不知赫连都督在此,失敬之处,还请赫连都督见谅!”
“常捕头不必多礼。”赫连恕一抬手,语声淡淡。
常捕头却是听得心头骤然发凉,这位居然开口就唤出了他的姓氏?他们此前未曾照过面,何况,他只是京兆府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捕头罢了,何德何能……常捕头心头忌惮更深了两分,缉事卫的耳目看来比之紫衣卫也不遑多让啊!
“这桩案子由缉事卫接手了,倒是让常捕头与众位弟兄们白跑了一趟,是本座的不是!”赫连恕哪管他心里翻江倒海,径自沉声道。
常捕头心口一惊,还不及说话,边上景钦便是道,“赫连都督,这案子按理该由京兆府查办,缉事卫越俎代庖,怕是不好吧?”
景钦你闭嘴吧!还真敢老虎嘴上捻须啊?徐皎在赫连恕背后无声地骂着景钦,心里紧张,往常思虑时的习惯性动作又出现了,指尖无意识地划起了圈圈,根本忘记了自个儿的手就贴在老虎的脊背上呢。
隔着两层衣衫,赫连恕陡然绷紧了身形,望着景钦的神色更是不善了,“景主簿还真是熟读律法,通晓衙门之间的分际,只是可惜,缉事卫直领皇命,有自主稽查、审讯,甚至断案、判决之权,本座说了,这桩案子由缉事卫接手,便是由缉事卫接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若是要讨要说法,京兆尹可以往我缉事卫衙门来。”换言之,你一个国子监的主簿来多管什么闲事?
景钦面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尴尬的神色,只是笑容略淡了两分。
“当然了,知道景主簿与莲房姑娘交情匪浅,若是实在放心不下,本座也可以行个方便,让景主簿可以到衙署里坐着等消息。”赫连恕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下一瞬,便是收回视线不再去看景钦,转而望向他的手下吩咐道,“封锁现场,逐一排查,将相关人等带回审问……”
几句话安排下去,赫连恕迈开了步子。
他身后躲着的徐皎面色一变,连忙亦步亦趋,可赫连恕不知为何,步子迈得极快极大,几步间就走到了景钦身前,这样一来,她不暴露才怪。
徐皎心口紧跳了两下,谁知下一刻,一只手就将她从身后拎了出来,揽在身侧,将她的脑袋往肩上一按,蹙眉道,“都说了酒量不行就少喝,非不听劝,喝成这样也不嫌丢人。”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头脸都遮住,往外大步而去。
徐皎鼻翼间尽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耳根发热地想道,完了,赫连都督喜好男色,竟带着男宠一起逛花楼的传言怕是明日就要传遍整个凤安城了。
景钦扭头望着那一双离去的背影,双目幽深,眉心紧攒起来。
却说徐皎被赫连恕以这样的姿势带离兰舟,直到登上他们来时乘的那艘小船,赫连恕这才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