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墨啜赫就在她身边,这一道难关,他们又已算闯了过来,徐皎这会儿是心事尽去,没一会儿便是睡意翻涌,掩唇打了个呵欠,却还不忘对墨啜赫道,“你得在这儿陪着我,不许走!”
墨啜赫低低“嗯”了一声,就在她的耳畔。
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呼吸,更是与他十指相扣,徐皎总算彻底安下心来,不一会儿便是睡着了。
听着她呼吸轻浅而均匀,墨啜赫将遮在她眼上的手悄悄松了开来,看着她的睡颜,嘴角浅浅一勾,凑过去,在她额头轻轻烙上一吻。
睡梦中,徐皎好似被打扰了一般,皱着眉嘤咛了一声,便是往他怀里钻去,好不容易贴在他胸口才又安分下来,再度沉沉睡去。
墨啜赫望着怀里酣睡的小人儿,听着她渐渐奏起了那轻浅的欢快小乐曲儿,心里便是初夏微风轻拂下的草原,辽阔而平和。经过了那么多的事,这一刻的岁月静好,才会让人格外的珍惜。
与这里的岁月静好全然不同,此时王庭之中,最为华丽辉煌的所在——玉华台之中,却全然不同。
墨啜翰来见古丽可敦时,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她根本没有想过墨啜处罗居然还会好心地再让他们母子想见。所以,在听得那一声熟悉的“阿娜”时,她有些恍惚地转过头来,见到迟疑地从门边走过来的墨啜翰时,她先是一怔,随着他靠过来,而她确定了那不是幻觉时,空茫的眼底才能渐渐焕发出了别样的光彩。
“你怎么来了?你父汗允许你来?”古丽可敦拉起向她行礼的墨啜翰,一双眼睛里透着慈爱与关切将他打量着。
墨啜翰的脸色却不太好,甚至下意识地回避着古丽可敦的眼睛,垂下眼低低“嗯”了一声。
古丽可敦有些意外,“定是你去求了情,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肯让你来见我……”想到了什么,古丽可敦倏然一笑,“也是!他如今自然得看重你,你的要求他定是会尽量满足。”
墨啜翰看着她,嘴角翕动了几下,终于是忍不住道,“阿娜,你向父汗认错求饶吧!父汗虽然看着凶,其实也是重情义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还有顾及着阿史那部,他定会酌情……”
“傻孩子!”古丽可敦却不等他说完,便是低笑着打断了他,“若换了从前,你父汗或许还会怕惹恼了阿史那部,对我网开一面,不过如今……墨啜赫折在我手里,你父汗只怕已是恨我入骨,他这会儿定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哪里还顾忌得到别的?”
听她提起这一茬,墨啜翰微微一愣,看着古丽可敦的目光一瞬间古怪起来,嘴唇翕张了几回想要说什么,却都没有说出口。
古丽可敦说着,面上反倒显出两分笑来,“不过也没什么,能够除了墨啜赫,往后这汗位再无人与你相争。我儿,阿娜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古丽可敦一双眼切切望着墨啜翰,面上眼中尽是欣慰的笑。
墨啜翰却是笑不出来,心口发沉,喉咙发紧,偏偏有些话却又不得不说,只是开口时,嗓音紧滞到有些发涩,“阿娜……墨啜赫……他没事。”
古丽可敦猝不及防听得这一句晴天霹雳,面上的笑容蓦地僵硬,她先是不信,继而震惊,面色大变道,“这怎么可能?那可是我特意备好的剧毒,见血封喉,只要划破点儿油皮,就能顺着血液沁入肌理,浸入骨髓,天狼神都救不得,他……”
“匕首只是划破了他的衣袖,并未伤到他。”看着古丽可敦的模样,墨啜翰有些不忍,却不得不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古丽可敦问了一遍又一遍,也许心里更是不知问了多少回,她眼底的不敢置信,渐渐被不甘所取代,咬着牙道,“老天太不公!”
“一个杂种,他凭什么?”
墨啜翰看着咬牙切齿的古丽可敦,喉间滚了两滚,终于是哑着嗓道,“阿娜……算了吧!我本也没想着要争什么,就算有,也只是因着不甘,总觉得父汗为何自小对他关注就比我多,哪怕是打骂也让我羡慕。我六岁时,他有一回射箭未能全中靶心,父汗黑着一张脸陪着他在校场练了整整一日,期间我寻了去想让父汗教我,父汗却说我还小,让乳母将我带走。可他明明是四岁便开始学习这些,而我哪怕长到再大,父汗也从未曾教过我。”
“从前我不懂,总觉得凭什么,都是父汗的儿子,为何父汗待我们这样不同?可如今,我却都明白了,原来一开始,在父汗眼中,我们俩就是不同的。既然是再争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又何苦为难自己?”
“何况……他确实比我强,北羯在他手中,定能强大,所以……就算了吧!”
“算?怎么能算?”古丽可敦却是尖利着嗓音打断了他,一双眼睛转瞬便已赤红,“那个女人,曾经让阿娜受尽了屈辱和苦楚,如今还要将本来是我儿子的汗位拱手让给她的儿子,凭什么?”
“再说了,你说他比你强?嗬!阿翰!你身上可是流着阿史那部和墨啜部的血液,是整个草原上最尊贵的特勤,他墨啜赫如何与你相比?汗位……他一个杂种,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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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翰,阿娜跟你说,你父汗若是将汗位传给你,倒还罢了,若是传给了那个杂种,有朝一日,你阿翁一定率军……”
“阿娜!”墨啜翰听不下去了。
“住嘴!”听不下去的还不只墨啜翰一人,一声断喝从门口传来,墨啜处罗缓步踱进殿来,一双虎目灼灼,往古丽可敦瞪去。
后者没有再继续说话,却是哼了一声,将头撇向了一旁。
墨啜翰却是面色尴尬地朝着墨啜处罗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