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和若棠去医院体检,在我的血液检测报告里,查出了长期避孕药的成分。乔江林,我一直在吃长期避孕药。”我笑了笑,盯着他苍白的表情说,“哦,不对,应该说我一直被人下了避孕药,已经很久了,天天都吃。
我一向自诩看人的眼光还算精准独到,但当我和乔江林的眼神碰撞时,我忽然看不清了,我不知道此刻他表现出来的莫名和不解,是真的,还是——————他拽着报告单坐在床上,一言不发。我兀自穿好睡衣,把他的睡衣也递给他,他呆坐着没有伸手过来接,我知道,我的冲动的言语,破坏了这个美好的早晨。
但我又觉得,这个早晨并算不上美好。只是我认为应该美好而已。
我挨着乔江林坐在床沿上,抽走了他手里的检查报告单,云淡风轻地说,“我想了很久,实在是搞不明白这药我是怎么吃下去的。你呢?你好奇吗?”令我惊讶的不是乔江林此刻的反应,而是我自己,我没想到在这天早上之前我认为的难以启齿,脱口而出后,我竟然能表现得如此镇定自若。我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南源对我的劝解起了作用,我看明白了自己的害怕和恐惧,所以在真正面对的时候,我变得坦然,无畏。
乔江林转过头看我,我们四目相交的一刻,我顺利捕捉到乔江林眼里的犀利和精明,在我面前,乔江林并不是一个会掩藏的男人,他的野心勃勃和他的城府心机虽然从来没跟我说过,但也从未掩藏过,我没有智商低下,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此刻乔江林看着我,坦言问我,“凌寒,你怀疑我。”
是的。我怀疑你,至少在今天早上之前,我非常怀疑你,你是我唯一怀疑的对象。你不知道,我背着你拿牛奶去做了检验,我对你没信心,我觉得你不想要我生孩子,因为你从来都是抗拒要孩子的,和我要孩子。
我看着乔江林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以上的话在我心中过了一遍,用质问和理直气壮的语气。当然,只是在心里说,我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有言道。此时无声胜有声。
聪明如斯,他一定清楚我的想法。
果真,他只需要瞄我两眼,顺着我的眼神走到我心里,把我心里的想法个摸得透透彻彻。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嘴唇微微扯动一言不发。
最后,报告单被他揉成一团丢在脚下,他猛地站起身来,推开椅子,径直走进浴室,根本没有对我有任何的解释。
没一会儿,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我呆坐在床沿边上,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晨光,倔强地透着暖意给我,却怎么都暖不了我冰凉的心。
这种时候为什么没有解释?没有关心?难道他不应该告诉我,不是他,他会帮我查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是我一个人着急呢?
我绞着手指,苦笑,冷笑,大笑,我觉得自己真得很可笑,很无语,也是咎由自取。
可能是我错了,我没有信任他,甚至怀疑他,查他,但当我一个人站在荒野中孤立无援的时候,作为我最亲近的人,看着我的恐慌和不知所措,他竟然一言不发。没有安慰,没有解释,更没有关心。连南源都知道安慰我,他呢,他是我最爱的男人,我最亲近的枕边人,他对我说了什么?或许你们会说,感情是需要相互理解的,我都这么猜忌他,他凭什么安慰我关怀我。
不,不是的,感情不是这样的。
十几分钟后,乔江林洗完澡出来,我已经穿好睡衣躺回床上,昨晚一夜未眠,这会儿真的困了,尽管我脑袋很清醒,但怎么都挡不住眼皮耷拉,困乏。乔江林动作很小声,穿戴整齐后,一通电话打来,是司机吧,他说马上下去。
我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屋子里透亮的阳光穿透眼皮,光亮的,忽然,一声响,窗帘被拉上了,阳光也消失了。乔江林悄无声息地走到窗前,我感觉面前一道黑影,他坐下来,坐在我手边,但并没有拉我的手,只是低声叹息,若有似无的,他从来都是这样,心里想什么,从来不跟我说,让我去猜,猜得到算我聪明,猜不到算我活该。这几年来,我一直把这个当乐趣,每次他对我笑的时候,全世界都明亮了。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这样真的很累,很累。一个人拼命的追赶,怎么都抵不过两个人相互靠近。
我小心翼翼地呼吸,假装睡着了,但绷不住眼泪泛滥,我暗暗警告自己不许哭,不许哭,凌寒啊凌寒,一定要绷住了,坚持住了。你剩下最后这点可怜的自尊,一定要攥紧了,一定要。
乔江林坐在我身边的那几分钟过得很慢,很慢,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么煎熬。但当他在起身离开时,我又觉得,要是能这样一辈子,该多好。太短暂了,这几分钟太短暂了。我听见他细细的脚步声走到门口,他的手触碰到门把,他准备要拉开门走了,他要走了。我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迫不及待地叫他的名字,他愣住了,站在门口,但并没有回头来看我。</div>
“乔江林!”
我又喊了一次。
他还是没回头来看我。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窗帘紧闭的屋子里,只有暗暗的光线,卧室门被拉开了,乔江林就站在那一处的光亮里,我杵在一团黑暗里,我们彼此对峙着。
最终,他还是没回头,留下一句好好休息,然后阔步迈出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脚步声渐渐走远,脑海中恍然划过当初在酒店的瞬间,我们第一次亲密的时候,那个清晨他离开我,即将和叶子仪结婚。是的,我像那天早晨一样追出去,拉住站在门口的他,但我没像当初的凌寒那样傻呵呵地问,乔江林,你不要走好不好。
当初的凌寒,太傻了。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我拽着他的胳膊。高档面料挣扎在手心里,全都是厚重感。
他愣了几秒,转过来看我时,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我一直都以为,他的面无表情,他的沉默冰冷只是对待大多数人的时候,而我凌寒,我是不一样的,我对他来说,至少是有特别的意义的,不然之前他为什么对我笑呢?为什么对我不一样。
“没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把我推下悬崖。
我失望地看着他刀削般的侧脸,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以及微微抿着的唇角。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凌寒,你放弃吧,别想了。
既然没有,我也没必要追问了,我本来想云淡风轻地撒手,说没有就算了。但当我撒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依依不舍,我冷笑,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笑着说,“哦,没有就算了吧。”
而后,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站在门口,门都关上了,可眼里还是他的背影,他决绝冷漠的背影。
伤心失意的下场是,家里被我砸得稀烂,没有一样儿东西是好的,我疯了般,把东西砸烂了,蹲在一片惨景里,哭不出来,就淡淡地坐着。我想起于姐曾经跟我说的话,小寒啊,有一天你会发现的,同人不同命。
我和若棠不就是么?
那天夜晚。乔江林没有回来,但他让周舟来家里找我,并且送来了晚餐,周舟来的时候,带上了家政公司的保洁阿姨。你看,乔江林多了解我,保洁阿姨都给我准备好了。
阿姨在家里收拾了三个多小时,周舟一直盯着阿姨昨晚才走的,家里焕然一新,不能复原的东西,周舟全都重新置办了,我站在客厅里看着焕然一新的家具,好像重来没被破坏似的。你瞧,真的有东西是能够摔碎后重新复原的,像现在。像此刻。
周舟走了过后,我去洗澡,做面膜,今夜我不用等乔江林了,他不会回来。我怕平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镜中双眼无神的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劫难,浑身没有力气。我拧着自己脸蛋,像个傻子一样,我对自己说,你看,这就是你要的?
我决定睡觉,太累了,一睡解千愁。
我有个习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吃维生素片,但现在。我翻遍了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找不到我一直在吃的维生素片。
一直在吃?
一直在吃?!
我恍然发现什么问题,立即疯了,我来不及换衣服,慌忙地裹了件外套穿上鞋子冲出门去。
小区有专门放垃圾的地方,我一路冲过去,看见垃圾箱还在,我发狂似地冲上去,不顾那垃圾桶到底多脏,二话不说拉倒了,把里头的垃圾都倒腾出来,寻找刚才在我家帮我收拾的阿姨丢弃的垃圾袋。
这时候,我无比痛恨垃圾袋,为什么所有垃圾袋都长得差不多?我家里用的是黑色的,为什么都一样!!!!!那么多垃圾袋,我只能一样一样去找,一个个解开了,寻找我想要的东西。但问题是,这边三五个硕大的垃圾桶,我都不知道阿姨丢在哪一个里面的,于是——————
我正找得嗨的时候,小区里巡逻的保安来了,那会儿是夜晚,人拿着手电筒晃在我身上,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在找垃圾堆,看见是我,保安尴尬地笑了笑,“凌小姐,这大晚上的,您怎么在翻垃圾箱啊?是丢了什么东西么?要不要帮忙?”
垃圾箱就是垃圾箱,臭气冲天,我都不好意思承认我是他认识的凌小姐,但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了,硬着头皮说,好呀,真是我麻烦你了。
在保安的帮助下,我很快找到了阿姨丢弃的垃圾袋,里头果真装着被我摔碎的护肤品拼字和沾了乳液和清洁面膜的维生素瓶子,清洁面膜是黑色的,粘在维生素瓶子上挺难看的,可能阿姨误以为我不要了就丢了——————毕竟在她收拾的时候,她问了我那一通被我摔地上的东西还要不要,当时我没心情理会她,而周舟出门帮我买新的东西去了,我说不要,可能阿姨就顺理成章地丢掉了。
找到维生素瓶子,我大喜过望,看着瓶子傻笑,保安有点无语地看着我,问我,“凌小姐,敢情这么费神掏半天垃圾桶,您就找瓶维生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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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声谢谢,然后飞回家里,立即打电话给南源。
第二天一早,我气得很早,开车去检验科时,人家还没来人,我把东西交给上次帮我做检查的那个人,人一脸不屑地接过去,碍于我是南源介绍的人,他没多说什么,一样地告诉我,三天之后拿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