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几家着名青楼的名称地址,宁缺在灯火通明的长安街头寻寻觅觅,在那风流之地流连犹豫,有的楼子他并没有进去,只看外观和周遭环境便确定那位御史大人肯定不是此间常客,这纯粹是一种猎人的直觉。
问题是他实在是不擅长在这种地方打猎,被那些门口的龟公殷勤招唤客气相送却始终没有进去,不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待走到名单上第四家青楼外时,他已经发现自己这种方式不止是蠢而且是极蠢。
长安城里这多青楼,环境清幽贵气不少,而哪家楼子里不会有些身子丰腴的红牌姑娘?这般像头熊瞎子般去胡乱碰撞,想碰到那头老熊的机会是不是太少了些。
当他在这家青楼外流连半晌后悻悻转身离去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声音,那些清脆的笑声在长安街上飘的极远,引来无数人的注视。
宁缺蓦然回首,只见那处青楼灯火阑珊,尚未开工的伊人们倚栏而笑,楼间红袖乱招,似是在取笑某个脸嫩不敢进来的少年。
“太欺负人了!”
他掂了掂袖子里沉甸甸的银袋,看着楼上那些眼波流媚格格直笑的漂亮妓女们,把心一横,把头一仰,一掀书生衫前摆,意气风发便走进了他的新时代。
进青楼是为了查张贻琦的行踪,进青楼是为了替卓尔报仇,进青楼是为了给燕境惨被屠杀的村民们寻公道,进青楼是为了为将军府惨死的满府人觅正义!
宁缺这般想着走进了这间青楼,然后很诚恳地认识到这些借口都很操蛋,如果他坚持这种看法,小黑子肯定会浑身雨水自冥间归来狠狠给他一脚。
因为想着这些事情,也是因为即将掀开人生一个新的篇章,他的心情很紧张,进楼后才想起自己没有看清楼外挂着的招牌,而事实上这间青楼根本没有挂招牌。
在两个小厮的殷勤招呼下,他走过一方小院,走进灯火通明的楼里。
随意扫视楼内大堂几眼,宁缺脸上表情虽然平静如常,心情却有些惊愕,发现这家青楼外面看着热闹欢腾,里面却是非常清静,和一般的青楼极不一样。当然他没有进过青楼,只是当年带着桑桑去治病、去买太上感应篇时,曾经在昌平远远看过两眼妓寨,那么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这间青楼和他的想像非常不一样。
大堂内案明几亮,丝竹清盈而不淫,中间一方铺着红毯的舞台上,几名腰身袅婷的女子正在拨琴弄弦,神情专注于乐器,清丽的眉眼间一片温柔,却并没有向台下三三两两的客人投以投好或挑弄的目光。
进得大堂,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先前楼内那些姑娘们倚在栏边招着红袖取笑他的声音,变得极远而不可闻,只是紧接着,楼上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宁缺猜到肯定是那些姑娘们冲到这边来看自己,赶紧低头掩饰脸上的尴尬。
小厮轻声询问他需要些什么服务,倒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又是楼里姑娘们打趣的对象便有丝毫不恭敬,宁缺捏捏袖中的银袋,暗自猜忖从桑桑处偷来的几十两银子大概在这地界儿也玩不了什么,便随意指了张角落里一方酒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