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兄你这是做什么?!”不等萧江沅反应,李业已经单膝跪地,扶住了薛崇简。
萧江沅淡定地侧身一避,然后重新向薛崇简躬身一礼:“大王何故如此多礼,有什么吩咐,直接告诉奴婢便是。”
望着萧江沅不曾更改的微笑,薛崇简只觉曾经一切美好都恍如昨日,更显得今日之痛苦。他忽然有些气,什么人都在变,为什么只有她可以做到不变,这些年在他眼中,如此多的事不论千丝万缕都与她脱不开干系,为何她仿佛置身事外?一时间,长日被烈酒浇灌的颓废挥发出几分深沉的嘲讽:“萧内监那般聪慧,难道会不明白,崇简为何行此重礼?”
李业闻言皱眉,转头看向了萧江沅——怎么好像阿沅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注意到李业清澈而单纯的目光,萧江沅竟觉心头一软,便收起了软钉子,温然道:“大王说有事相求,特行此大礼,自然是说,此事非同一般,恐不好办。可奴婢不过一个四品的宦官,若真有什么非同一般、值得大王如此大礼相求的事,怎么会求到奴婢头上?”
薛崇简咬了咬牙,悲凉地一笑:“因为我已走投无路。”
李业见到昔日那般疏朗爱笑的二表兄,如今变成了这副颓然沉寂的模样,本就心中难受,听到他这样说,险些要哭出来:“二……二表兄,到底是什么事啊?阿沅说得对,她再怎么厉害,地位摆在那里,很多事也无可奈何,要不你跟我也说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帮你!”
薛崇简既感激又怜惜地望了李业一眼:“此事你无法『插』手,”说着面向萧江沅,深深一拜,“求萧内监助我出宫。”
“什么?”李业忙又扶起薛崇简,不解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二表兄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你想出宫,跟三哥打声招呼不就可以了?他是看你被姑母赶出家门才让你入宫的,一则有个地方住,二则给你撑个腰,又不是要关着你!”
薛崇简目光一黯:“……你当我不曾求过他么?我何止求过他,我还求过上皇,求过太妃,求过皇后。他起初还劝我,过了几次,就干脆避而不谈,甚至拒绝得十分干脆;上皇连见都不肯见我,只派个宦官出来告诉我,一切都听圣人的;太妃和皇后更不必说……五郎啊,你可知你猜对了?”
李业瞬间睁大了双眼:“这……这怎么可能?”
薛崇简抬眸看向萧江沅:“你若不信,就看看萧内监的脸,不管我说什么,她的神『色』从未有过一丝的变化,显然是早就知道,我来寻她所为何事。”
对于薛崇简的来意,萧江沅的确并不意外。上有皇帝亲自提起,下有耳目殷勤告知,薛崇简这几番奔走,她想不知道都难。唯独一点她没想到——他竟然肯如此放下身份地来求自己?
见萧江沅没有否认,李业愤然道:“三哥为什么要关着二表兄?”
萧江沅淡然安抚一笑:“薛王仔细想想,若大家真的关了立节王,他还能否在宫中自由走动?偌大的宫廷,寻常臣子尚有避讳,何尝如立节王一般,如出入无人之境?立节王这么说,若是让大家知道了,只怕要寒心呢。”
薛崇简道:“那他为何始终不肯放我出宫?”
萧江沅道:“其中缘由,想必大家早就同大王说过了。”
薛崇简轻笑一声:“我在宫中才是最安全的?让我不出宫是为了保全我?”
“大王既然知道,何苦非要出宫去?”萧江沅叹道,“镇国公主既已将大王赶出家门,便是断绝了母子情分,此后公主不论做什么,皆与大王没有任何关系了。大王若出宫了,镇国公主安分守己还好,若是没有,难免会有人为了寸许功劳,胡『乱』编排大王罪名,毕竟瓜田李下……”
“萧内监慎言,家母对大唐忠心耿耿!”
萧江沅抿了抿唇:“那么,大王出宫是为了什么?”
薛崇简眸波微变,垂下眸来,没有说话。
萧江沅走到薛崇简面前,扶他站起身来:“大王知道,以镇国公主的『性』子,面对如斯境地,绝不会善罢甘休。虽已断绝母子关系,但毕竟血浓于水,大王又生『性』至孝,自然不希望看到镇国公主有一日泥足深陷,犯下滔天大罪。可大家也该问过大王吧,即便大王出宫了,又能做什么呢?大王若能改变镇国公主的想法和作为,此先便不会被赶出家门了。若大王只是想保护母亲,请恕奴婢放肆,大王届时所保护的究竟是母亲还是逆贼,心里可有数?大王不愿承认,不代表事情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