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没躲过去!”刘承珪的心脏猛然抽紧,随即,有股酸涩且沉重的滋味,在他肚子里翻滚。
韩青最近两年能得到赵恒的赏识,与刘承珪平时经常不着痕迹地在赵恒面前夸赞此人,有着无法切割的关系。
刘承珪原本只是看好韩青的前途,想给自己的侄儿侄孙们结个善缘。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善缘竟然大到了自己承受不起的地步。
所以,韩青是转世历劫人的谣言刚刚在汴梁泛起,他就果断开始跟韩青切割,并且力求自己能够外出替朝廷办差,等赵恒本人对谣言有了准确态度,再见机行事。
然而,紧躲慢躲,终究晚了半步。被赵恒硬生生又拉进了旋涡中来。
既然躲不过去,他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见招拆招了。因此,快速弯下腰,叹息着回应,“唉——,回官家的话,此事事关重大,老奴不敢乱说。”
“说,朕难道还会杀了你不成?”赵恒敏锐地察觉到了刘承珪的情绪变化,皱着眉头逼迫。
“圣上待老奴宽容仁慈,老奴时刻铭记五内。”刘承珪立刻打蛇随棍上,捧起赵恒的马屁大拍特拍。
直到赵恒皱起了眉头,才又长叹了一声,摇着头补冲,“老奴猜测,韩重贵早就看出来了。他儿子去世早,韩青几乎是他亲自带大的,从小手把手教读书识字,弓马枪法,自家孙儿身上出现那么大的变化,他怎么可能觉察不到?只是……”
话说到一半儿,他又放声长叹,仿佛要把这辈子积攒起来的郁闷和遗憾,全都借此机会,吐得干干净净一般。
“只是什么?”赵恒的眉头皱得更紧,继续刨根究底。
“也没什么,只是老奴觉得那韩重贵可怜。老奴当年追随太祖的时候,控鹤军中有一个叫曹德贵指挥使。他弟弟曹德福在两军阵前,被辽将用铁锥砸中了头盔。”
“然后他也觉醒了宿慧?”赵恒的眼睛里,瞬间射出一道寒光,追问声也冷得像冰。
“没有!”刘承珪叹息着摇头,“随军郎中使尽浑身解数,才救下了他弟弟的命。然而,他弟弟醒来之后,却变成了半傻子。总觉得自己只有六岁,每天都缠着曹德贵,叫哥哥带他上房掏麻雀。”
“那曹德贵呢?他怎么做的?”闻听对方没有觉醒宿慧,赵恒的心态立刻恢复的正常,也叹了口气,柔声询问。
“还能怎么做,像养儿子一样,养了弟弟一辈子呗!有人觉得他可怜,然而,他却感激老天爷,终究没把他弟弟立刻收走。至于记不得六岁以后的事情,能不能自立,都不在乎了。”
“你曹德贵,也是个有良心的。换了心黑的,恐怕早把弟弟当乞丐赶出去家门,任其自生自灭了。”赵恒的弟妹颇多,在其父亲去世之后,也曾经尝过长兄如父的滋味,立刻被触动了心事,叹息着点评。
“他们兄弟俩,早就没了爷娘,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刘承珪勉强笑了笑,继续补充,“所以,对他来说,只要他弟弟活着就好,哪怕连他这个哥哥都不认得了,他也会照顾弟弟至死。而韩重贵……”
又沉沉叹了口气,刘承珪终于将话头拉回正题,“想必也是如此。转世历劫人也罢,觉醒了宿慧也好。终究自己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孙儿,哪怕发现忽然间像换了魂魄一般,只要不是被歹人冒充的,他就都认了。总比死在红莲教匪徒手里,只回来一具尸体强得太多!”
“这……”赵恒听得心里发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站在凡人角度,韩重贵的选择,虽然有些无奈,却毫无疑问是正确的。无论怎么转世历劫,韩青的皮囊都没变,与韩重贵的血缘和亲情也切割不断。
然而,帝王眼光,又怎么可能与凡人一样?
那可是转世历劫人啊,足以结束乱世,或者将太平盛世推进朝大混乱的存在!
当年他伯父赵匡胤,提心吊胆了十八年,一直到病危前,还念念不忘提起郑子明。
却不是追忆二人之间的兄弟之情,而是叮嘱他父亲,万一郑子明回来,如何利用郑子明跟自己之间的兄弟之情,将此人困住,避免此人重演黄袍加身故智。